看,主要是不想让温如风再受过大刺激。
孙铁锤家住在村子最中心的位置。从勺把山顶看,整个北斗村像一个蜘蛛网,孙家就在网中间织得最密的地方。说高门大户也算不上,一九四九年新中国成立那阵儿,孙家还是贫农,房也是分的地主家的。他爹娶的就是地主的小老婆。后来一步步成了村里主事的,无论人脉、势头,也就一点点把风水转成了现如今这个样儿。
安北斗走到孙家时,门口还聚集着叫驴、羊蛋、狗剩、骆驼、磨凳等一干人,跳着喊着在放铳子和雷子炮。不仅把一村的娃娃都吸引了来,而且家家户户似乎都有来捧场的。连孙铁锤自已也闲不下,点了一个冲天炮,在地上一响,迸到半空,竟然还炸出六响来,叫“芝麻开花节节高”。见他来,孙铁锤招呼了一声:“北斗来了!”他从来都不叫他安干事,还有安主任什么的,无论谁在哪里当干部,回到村里,他孙铁锤都是老大。
安北斗也习惯了,孙铁锤毕竟比自已大两岁,按村里的老称呼,还叫他孙哥。孙哥让他到屋里坐,毕竟是镇上的干部,他就进屋里坐下了。外面仍有叫驴几个在放“大地红”。大户人家门口永远都不愁添喜兴凑热闹的人。
安北斗有点单刀直入:“孙哥,年三十晚上咋就整出这大的动静?”
孙铁锤一笑说:“我总觉得今年有点晦气,村里大树被偷了好几棵,连我自已的也被偷了。加上温存罐到处告状,听说王中石都拍桌子骂人了。你说咱北斗村好事无人知,瞎事传千里,是不是得炸炸霉气?开年我还想甩开膀子好好给村里干点事呢,就这驴日下的老给人添堵!”
原来孙铁锤也一肚子气,连着骂了一串温存罐。他就说:“孙哥,你毕竟是村上拿事的,别跟他计较。刺激得过火了,再惹出啥事来,你也不好过!”
“我还怕他个烂推钢磨的,想告尽管告去。他整的动静越大,不定县上越关注北斗村呢。如今不是兴知名度、要打广告嘛,让他好好打去。”
话赶到这儿了,他就问了一句:“孙哥,你估计是谁打了温存罐?”
“谁知道谁打了他,打了也活该!何首魁还问是不是我打的,我说我还嫌脏了手。何况那晚,我们村上一直在开会,研究明年种烤烟、买烘干机的事呢。”
他就再不好说啥了,但还是提醒道:“孙哥,今年冬里干燥,村里到处都堆着麦秸和苞谷秆,小心放铳子、鞭炮把那些东西引着了。还是少放些安全。”
孙铁锤把手一挥说:“放心,离麦秸和苞谷秆都远着呢。不炸炸晦气,北斗村就不得安生。”
从孙家出来,安北斗突然觉得自已防范的任务加重了许多。他也再无心到亲戚同学那里走动了,端直回到家,就位在望远镜后边,定定观测着温家的动静。偶尔也忍不住要把大炮筒子朝星空望一下,也就一下,立马又得对准温家前后门。那把铡面刀实在有点像冷兵器时代李逵们使的那些玩意儿,割谁的鸟头犹如削泥。孙家闹的响动越大,他眼睛也就瞪得越圆。
当安北斗生怕温如风扛了李逵们才使的“趁手兵器”,连夜去削了那歹人的鸟头时,温如风偏是温柔如风,干了一件黑夜最适宜干的人性勾当。他们先是吃了团年饭。花如屏做了四凉八热十二个菜,还带着两钵酸辣肚丝汤和漂了鸡蛋饺子的生汆丸子汤,又烫了一壶甘蔗酒。一家人吃喝得面红耳热,胃袋撑持得再也容不下哪怕是一点灌缝隙的汤汁时,温如风就宣布困觉!
三十夜家家讲究火塘不熄。花如屏就给火炉里架了几个老树蔸子,燃得堂屋哔哔剥剥一片火红。儿子试了新衣服、揣了压岁钱,也早早睡了。他们捡拾了碗筷,反复检查了门户闩锁,也躺到了热炕上。
花如屏问他那里咋样了?
他知道是说哪里:“好像肿消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