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陆堪也起了逗弄的心思,故意赖着不走,直到周重山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才嘿嘿一笑站起身拱手道:“突然想起家中有些急事,殿下,周大人,陆某先行告退了,两位慢聊。”

等陆堪一走,四皇子就坐直了身,故作随意地提起那日路遇周重山被对方接到周府的事情来。

周重山原还在猜测四皇子此行的目的,本以为是因他母妃的事来求自己帮忙,又或者是自己那个学生猜到了什么同他说了,不成想居然是来封他口的吗?倒实在是后知后觉了些······

他若是装糊涂,四皇子是万万识不破的。可不知怎的,他突然有些好奇四皇子的想法,就把事情挑明了。

“殿下不必忧心,微臣将您接回府中便是存了替您隐瞒的心思,否则以您那日的情状若是直接回宫,您母妃怎么可能不发觉呢?”

徐世子大概以为他想坏了对方同徐家决裂的谋划故意为之,其实不然,那会儿他只是看小殿下一个人走在空荡的街上有些可怜,就让车夫停了马车。

四皇子惊得讲话都磕巴了:“你······你刚见着本王就知道了?你都知道什么了?!”

周重山给四皇子倒了杯热茶递过去,边道:“殿下对徐世子是什么想法?”

见他直接点出了徐默,四皇子彻底没法子自欺欺人了,他缩进椅垫子里,小声喃喃:“能······能有什么想法?狗咬本王一口,难不成本王还要咬回去?”

那就是不会报复,算是白白被占去便宜了,周重山心里有了数,见人已经怕得不敢看他,脸埋在棕红的毛绒领子里,明明是被欺负的那个倒像是自己做错了事心虚似的,便没在问下去。

“殿下要去摘金柑玩吗?是岭南那边运来的树,在这里倒也栽活了,正好这几日果子成熟,在暖房里也不会冻着。”

见周重山主动换了话题,四皇子自然顺梯爬了下去:“那周大人便带本王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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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当朝阁老邀他去摘金柑,定是暗藏深意。四皇子连“借金柑诉衷肠”之类的场面都想过了,甚至在心里头揣测起果实本身的含义,这金柑的“金”字难道有什么学问?

然而还真只是摘金柑,短褂长靴竹篓子,装备一应俱全,恍然间像是被贬下了乡。

回想起上一次来周府也见过周重山种地翻土的场面,四皇子不由得轻视了他几分。堂堂阁老爱干农活,还说什么野心勃勃,简直就是胸无大志!

周重山身在刑部,审过高官恶徒无数,或仇恨或轻蔑或阴冷的眼神见得太多。但又嫌弃又一副“勉为其难陪你玩”的神情却只在小殿下的面上瞧过。

也许有糊弄,但他从不曾在四殿下面前装傻示弱过,到他这个位子再装傻才是把人当傻子耍,何况也无需如此。到底是什么让四殿下能如此放松警惕地问出“觉得太子如何”的话来呢?

问话者的意图太过直接,目光太过坦然,甚至带着隐隐的期待期待他能说些太子的坏话······

一时间竟让周重山有种难以招架的感受。

“五年前陛下昭告天下册封东宫,数年以来东宫稳固,百官拥护群民爱戴,可见陛下圣明。”

小殿下下意识地想撇嘴,但还算能意识到此举不妥,皮笑肉不笑地点头表同意。其实周重山这席话并没提及自己对东宫的看法,只从客观上告诉四皇子如今的东宫有民心有官心,而圣心却在过去。

可四皇子没领会这层,还继续期待地问:“周大人觉得本王如何呢?”

这回,当年也曾在殿试上滔滔不绝舌战群儒的周大人沉默更久了:“殿下······赤子之心,自是极好的。”

“那周大人觉得本王同太子,孰更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