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书声朗朗。
不知不觉,他竟又走回了周瑭所在的学堂。
隔着一堵院墙,他从混杂的读书声中抽丝剥茧,细细辨认出周瑭的嗓音。
软糯、清甜,满满的认真。
薛成璧闭上眼,仿佛看到了一个小孩坐在桌几前,笨拙地捧着书,一本正经地念着之乎者也。
有风拂过,吹散丝缕梅花香。
他微微扬起唇角。
刹那间,冰消雪融。
他浑然不知,自己下意识露出的微笑比任何小郎君都要好看。
时间悄然流逝。
不知从何时起,带给薛成璧宁静的读书声,正在渐渐减弱、变慢。
最后顿了顿,竟彻底消失了。
薛成璧睁开眼,凤眸一片凛然。
周瑭有多珍惜读书的机会,他最是清楚不过。
不是因为偷懒,那就是——
薛成璧直接冲向了学堂院门。
学堂里。
周瑭趴在桌几上,包子脸烧得滚烫。
风寒未愈,晨起读书对他一个小娃娃来说还是有些勉强。接近午时,额间的温度越烧高,他支撑不住,趴倒在了桌几上。
……再坚持一会儿,很快就要午休了,再坚持……
耳边萦绕的读书声模糊不清,周瑭努力想跟上,张了张口,却只发出了微弱的低吟。
景旭扬耳尖微动。
隔着竹帘,他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小小的人影,起身道:“先生,周小妹妹她……”
外间庭院传来嘈杂的声响。
“学堂重地,岂能容你擅闯?!”
“啊!哪来的人,怎么还推人哪……!”
脚步声由远及近,重重踏来,几息间便已夺至堂口。
一股大力推开雕花木门,薛成璧出现在门口,浑身裹挟着霜雪的气息,大步闯入。
他瞳孔一缩,几乎瞬间就捕捉到了发烧昏迷的孩子,几步掠了过去。
小心地探鼻息,摸额头。
然后一把捞起孩子,抱在臂弯间。
寒冬腊月,外面滴水成冰,他额间却沁了汗珠。
薛成璧站起身,刚直接想往外走,却倏然顿住了。
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他。
十几束目光,有茫然,有震愕,也有读书被打断了的不悦。
薛成璧早已习惯敌意,行事向来无所顾忌。
但如果他就这么直接离开,这十几束攻击性的目光,日后就会落在周瑭身上。
“擅闯学堂,多有唐突。”
薛成璧站住脚,记忆里第一次如此恭敬。
“只是我小妹病了。她年纪小,拖不得,我要立刻带她去见郎中。”
他转向方大儒,规矩地行了一礼。
“日后我亲自来赔罪,无论先生罚我什么,我都不会有丝毫怨言。”
自他郁症发作以来,疲惫和忧郁压抑得他喘不上气,开口说话都很艰难。能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薛成璧自己都觉不可思议。
他这话一出,其他同窗这才看到,少年怀里烧得脸蛋绯红的小奶团子。
灵动的杏眼闭了起来,虚弱地倚在兄长怀中,像只可怜巴巴的小猫崽。
所有怨言登时烟消云散,只剩下了心疼。
“没能察觉学生的异样,是老夫的疏忽。”方大儒沉缓道,“外面风冷,给孩子披件棉袄再去罢。”
薛成璧直接扯下了自己的外袍,蒙在周瑭身上,隔绝了所有视线。
他微一颔首,权当言谢,便疾步离开。
望着兄妹离开的背影,方大儒略有感慨。
“在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