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献神礼(8 / 9)

琳娜的目光却已经投向来远方,她按住帽子,笑着说:“说起来,我也很惊讶呢。”

“什么?”

“我还以为你会很高兴呢,”艾琳娜说,“不是吗,我以为你是最怨恨那个人的呢。”

“说起来真是好笑,最应该精通毒药的人却被人算计喝下不应该喝下的药物,与你的母亲发生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意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使你诞生,”艾琳娜噗嗤一声笑起来,“所以从此之后他再也不在外面喝清水以外的东西。这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听起来像是一出滑稽剧呢。”

普兰特冷笑了一声,却无话可说。

事实上这确实是他对男人最早的记忆。

下着雨的灰色天空,石缝里生出的青草被雨水打的东倒西歪,叶片碧绿如翡翠,他抱着小小的,湿漉漉的卡戎,在低矮破旧的巷道里狂奔,溅起高高低低的水花。

快一点,再快一点,他想告诉妈妈,他捡到了有趣的东西,他想妈妈,他能够养它吗。

然而他急促的脚步却在家门口猝然停下,低矮的房门口停着一辆从未见过的华美马车,那是和母亲从前的客人不一样的人物。即使是年幼的他也分辨地出。

屋子里各处都在漏雨,一灯如豆,昏黄的灯光之中,他看见他的母亲从白色的床单下伸出枯朽的手臂,她一直病得很重,这几天却精神忽然好了些,用冰冷的手抚摸着他的脸,一遍又一遍地说:

不要害怕,不要害怕,普莱特,会有人来接你的。

他其实根本不在乎,他只想母亲能够好起来,就像以前一样。他呆呆地松开手,小小的卡戎摔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呜咽声。

母亲的床边立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他穿着看不见针脚的黑色衣服,衣服下摆有华贵的暗绿色花纹,听见门口的声音,缓缓地转过头来。

那么傲慢的冰冷的绿眼睛。

看着他的眼睛,就好像在看一条肮脏的野狗。

这就是他对名为父亲的生物,在世界上的第一个印象。

“所以你才总是欺负比你小的伊斯特,”艾琳娜笑嘻嘻的,“真是幼稚的家伙。”

普莱特挑挑眉,却没有反驳。

或许是因为夕阳太好,人们熙熙攘攘,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声音,与袅袅升起的烟火,于是便很难说出什么不好的话语来。

艾琳娜长叹一口气,望着快要完全坠落的夕阳,自言自语地说:

“有时候会想,真是寂寞啊。”

“明明流着世界上最相近的血,但是却从来都没有靠近过,到了最后,谁也不了解谁在想什么,我不了解你,普莱特,你也不了解我,那个人也一样,总是在教育我们,要为了家族的利益而前行,不可以出卖家族,不可以做愚蠢的事情,但是他却不声不响的做了最蠢的事情。”

“你曾经有对谁说过真心话吗,我没有哦。”艾琳娜转过脸,玫瑰红的眼睛全是妩媚的笑意,像是在说,你猜一猜,这句话是不是我的真心话?

“有时候我会想,这样的我们,为什么会成为一家人呢,或者说其实世界上每一个家庭都是这样的,表面上紧密相依,实际上,不管流着多么相似的血,都一样寂寞的活着。”

艾琳娜的侧脸隐没在夕阳最后的余晖里,看不清表情。

普莱特沉默片刻,像是有些震动似的,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些什么。

艾琳娜却哎呀一声,一阵风吹来,将她黑色的帽子吹去,她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抓,可是帽子已经飞旋着飘向天空,旋了几圈,便越来越低,落进了黯淡的河水中,一沉一浮,便消失不见。

她看上去完全没有要和弟弟推心置腹的意思,很遗憾似的撩起玫瑰红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