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代嘉低下头,不想让对方看到他湿润的眼睛,嗫嚅说道:“母后她……身体不太舒服……太子哥哥还是过几天再去吧……”

李真尚点点头,说道:“好,好……嘉儿,不管旁人怎么说,你我都是亲兄弟。我最看重你们五个弟弟了,你知道么?嗯?”

李真尚眼睛一红,终极还是抬起眼睛,泪盈盈地问道:“大哥哥,我该怎么办?我好怕……我怕母后会发火……”

李真尚爱怜地抚摸幼弟的鬓发,说道:“怕什么?娘娘还能把你吃了不成?”

是啊,是啊,木已成舟,父皇已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选了真尚哥哥,母后还能做什么呢?

李代嘉犹疑道:“我……她……”

太子双手摁住六皇子的肩膀,低声劝道:“嘉儿,你不是小孩子了,你不用这么怕皇后娘娘。父皇曾经跟我说过,皇后娘娘疼你疼到骨子里去了,你不必怕她。唉,你平时跟我们兄弟几个总是大大咧咧没规没矩的,怎么偏偏就这么怕你的母后呢?”

李代嘉惨然一笑,说道:“哥哥,母后也很喜欢你。我知道,她心里一直希望你才是她的儿子……”

李真尚一把捂住李代嘉的嘴,随即淡淡笑道:“你我都是父皇的儿子,你我都是李家人,这就足够了。”

李代嘉吃了一惊,点了点头。

李真尚又叹道:“嘉儿,苦了你了。”

告别太子之后,李代嘉终于离开了大正殿。

他擦干眼泪,向四周望去,他的小马车停在西边,哑侍赵搏扬默默迎了上来。

李代嘉爬上小马车,又让赵搏扬也坐进来,絮絮叨叨地冲这个英武高大的哑巴发牢骚:

“舅舅总是对我那么凶,我不喜欢他,哼,我知道他背地里都跟母后说些什么,他说我是绣花枕头一包草,还说我中看不中用……可这怎么能怨我?他怎么不怨母后给我生了这张脸?”

赵搏扬笔挺地跪立在李代嘉身边,一对凤眼显得内敛而缄默。

他穿着黑衣黑靴,左右腰间分挂一把银鞘唐刀,好似一尊铁打的塑像,李代嘉只敢,也只愿意跟他说这些话:

“我比真尚哥哥小了十几岁,我当然比不上他了……真尚哥哥那么好,我也想要他做太子……呵呵,除了母后,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想要我做太子,连我自己都不想做……大家心里都知道,只有真尚哥哥才是做皇帝的料,母后却总是异想天开……”

李代嘉把心事一股脑儿说给了赵搏扬听,然后长长叹了一口气,倦倦地倚在软垫中。

为了参加典礼,李代嘉在天还不亮时就起床了。

他们兄弟六个一齐上朝,排成一排跪在龙椅之下。他们等了那么久那么久,最后只听到父皇一句轻飘飘的话,一切就草草结束了。

这都是为了什么?

都是为了让李代嘉亲耳听见,那个他早已心知肚明的答案么?

赵搏扬忽然动了动,轻轻拿起了李代嘉纤细白皙的右手。

哑侍用食指指尖在六皇子掌心写下一个“凤”字,然后抬起凤眼,定定看着神思倦怠的李代嘉。

李代嘉垂下眼眸。

他知道“凤”字是什么意思,赵搏扬在问他要不要去凤鸾殿见母后。

只要一想到母后会有多么失望,多么痛苦,多么发狂……李代嘉就浑身一抖,立即说道:“我不去。”

赵搏扬剑眉一皱,又想在李代嘉的掌心写什么字。

李代嘉一把拍开他的手,高声骂道:“你烦不烦啊?我说不去就不去!”

赵搏扬默默看着他。

李代嘉忽然觉得小马车里太挤了,太闷了,都怪这哑巴的块头太碍手碍脚了,而且他还这么盯着他,就好像他是一个胆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