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之前就觉得奇怪, 为什么除了你，其他上位神没有一个是自然属性神，却掌握了自然元素的权柄。在反复核对过你们的记忆，和对照魔女留给我的记忆之后, 我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些规则和状况之所以不合逻辑, 并非因为它多么神秘和高明, 而是因为我们所知道的关于神明的历史和知识, 原本就是被篡改过的。”

泽维尔瞪大了眼睛, 祂的意识又占据了上风谎言即将被戳穿让祂格外焦虑，祂意识到必须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话语本身就具有力量。

当话语直指真实的历史, 它将成为武器。

“战争源于仇恨, 灾厄带来恐惧，野兽怀有愤怒, 精灵天性傲慢, 而人类贪求光明。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告诉他们，但这揭露了真实。所有上位神，他们的核心力量并非来源于种族、光明或某种境况，而是来自于人类的情感这才是神明诞生的真相, 并非神明生而强大，而是人类的情感和信仰让某些个体成为神明。”

“但只是这样还不够，你需要从这个世界掠夺能量以修补和维持自身的存在，所以你利用他们窃取了自然, 战争攫取火焰，灾厄与水相连，精灵受风眷顾, 野兽栖居大地, 人类和植物追逐光明……”

“化身行走人世, 是为了维持他们与人界的联系，所以他们的降生都伴随着某些特定的背景，好叫他们在凡人的命运中维持真正的核心：仇恨、恐惧、愤怒、傲慢和贪婪。”

泽维尔战栗着试图起身。

面无表情地，莉娅一脚踩断了他的脊柱。

然后，转身向着父神的尸体走去。

祂当然还没有完全死去，祂的意识仍然如同幽灵横亘在世界的上方，甚至祂早就选择好了准备给自己复生的容器。

之所以选择泽维尔，并不是因为他最像祂，而是因为他生性贪婪，最容易受蛊惑、也最容易失去理智、最容易为祂所操纵。

巨人的尸体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莉娅打量一番，便不客气地抬起脚踢了过去，尖细的鞋跟钉进裸/露的伤口，金色的血如脓液般流淌而出。

她叉着腰冷冷道：“别装死了。”

巨人仍然没有动弹。

于是，她抬起手，双手的食指和拇指比出一个菱形。

在用手指圈出的狭小区域内，卷起黑色的潮汐和风暴。

她张开手臂，小小的菱形变成了一扇黑色的窗口：无数只流着血泪的眼睛在黑暗中睁开，无数条手臂从黑暗中挣扎着伸展而出，还有无数扭曲的怪物铁链嵌进躯体的女人，被撕开嘴角摆出笑脸的孩子，被一丛丛手掌捂住双眼和口鼻的面孔，身上插满管子被吸食得只剩下一团皱巴巴干瘪身躯的人形……

如同蚂蚁涌向大象，它们淹没了庞大的巨人的身躯，一寸寸撕扯着他的皮肤和肌肉。

而在莉娅身后，被折断脊骨的泽维尔以扭曲的姿势挣扎着站了起来，祂发出凄厉的尖啸，将光做的长矛掷向她的心脏。

她伸手接住。

但长矛在她手中蜡一般融化。

她忍不住叹息：“泽维尔，你真是个过分懦弱的人，连爱和被爱都不敢承认，难怪会被侵蚀得如此彻底。”

泽维尔的眼神恢复了一瞬的清明。

他的身体软软地跌落在地。

像失眠多日的人终于有了一丝困意，他疲惫又茫然地想：

刚刚发生了什么？

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生平的记忆跌碎在脑海中，散落成一地碎片，他匆匆瞥过，发现那些关于屠戮、掌控、财富和权力的往日只余下褪色的乏味记忆，满满当当却未能充实内心。

但是也不是没有曾餍足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