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摇头,别开了她的手。
人已是强弩之末,出气多进气少。他强撑着朝她说话,在林黛玉听来却是一串不懂的句子。
“究竟怎么了。”林黛玉无奈细问,“你说的是什么?”
他抬起头,怔怔看她,“你听不懂?……”
这一句话用的是汉语,林黛玉完全懂了。
他乡遇旧也不过这感觉,她忙要问他这是哪儿,他又是谁。
没给她询问的时间,老人吟诵起一首很长的无名诗,并几句摸不着头脑的话。
他一一说完,又央林黛玉千万记得,“若你能先猜出谜底来,那就是我送你的礼物。”
他将手里的东西塞给林黛玉。一只小指长短的金色钥匙,躺在林黛玉的掌心,在晴阳下熠熠闪光。
林黛玉尚不能理解这种“将世上只有自己知晓的秘密,在离开人世前分享出来”的感觉,可眼前人仅凭一口气吊着,不待她问,就彻底失去了呼吸。
哪怕只见一眼,这种感觉依旧令人伤怀。一模一样的画面林黛玉刚经历过没多久,就在秋天,父亲的病榻前。
她终究什么也没问到,但人之将死,无非是托孤,再者就是心愿未竟,事未成,林黛玉不知道眼下自己究竟能负担起哪一样。
人生地不熟,说不害怕未免嘴硬。可林黛玉总不能将他丢在这,她思忖起如何先替他找见家人收殓。
巷子一端传来脚步声。
鞋靴踏在坚实的地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由远及近,像是步步紧逼的猎手。
谁?
她抬起头,日光黯淡,男人黑袍黑靴头戴玄色帽子,更将光亮遮个严实。
……无常鬼使么?
不,她定神打量,那人披散一头如瀑银发,她曾在西洋画上见过生着翅膀的金发美人,而这位美人看起来丝毫不温柔,反而有些冷漠。
他身旁是个身形壮硕,体格笨重的黑衣人,戴着一副黑色西洋眼镜,一张憨厚的脸上莫名透出凶恶。
他盯着地上的老者。银发男人则朝自己而来。
林黛玉不明就里,起身理了理衣上折痕,等他先问。
银发男人脚步尚未到她跟前,长臂一展,冰冷的东西就戳上她的额角。
林黛玉隐约瞧见抵在头上的是一截短拐。
“他对你说了什么?一字不落告诉我。”
她听不明白,却能感受到男人的语气不善,想他是来报仇的人了?
“并不是我伤了他。”
林黛玉被迫维持着仰头的姿势,直视男人鹰隼般锐利的眼眸。
问话便问话,当面无礼,谁都不会喜欢。
林黛玉自然无甚挂碍,哪管枉死在异乡,总归不受没道理的委屈。她皓腕一展,挡开了他手里的家伙。
那截短拐一瞧就跟报时钟表一样,是西洋造的。只是细致精巧,金属光泽迷人,她并没往火铳上想。
她紧着去扶自己的鬓角,生怕发丝乱了。才意识到自己自打醒过来,根本没束发。披着一头青丝,同样算是失礼,不怨他误会。
林黛玉看他一脸困惑,心里琢磨,他既是个洋人。那我讲话,他也必也听不明白,于是又朝他摆摆手。
琴酒无言盯着被女孩挡开的□□,她居然……
伏特加目瞪口呆,她居然敢挡大哥的枪。
“在问你话呢!”伏特加生怕自家大哥一动怒就把这孩子打死了,进图书室里找两年可不是人干的活。
林黛玉只觉眼前大个水桶一般的汉子凶神恶煞的,活像门口的石狮子养出了魂儿。
她让他一吓,忙躲到银发男人身后。他好歹是老伯的家人,总归不是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