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得陛下赏识,得瑶章的信任,是得皇宠的安国公二公子。而周戢如今还是周忌,名声不显,皇帝厌恶,宫里人百般奚落刁难。若惨死在深宫,那也只是后宫妃嫔茶余饭后的一句闲语笑谈,更甚者至死都可能有人还不知道他的存在。
存在过,那是他对周忌此生下的定义。
红墙青瓦逐渐变得暗淡脱落,野蔓枯草逐渐在雪中探头,越是往深宫走,越是凄凉寂静,前世今生,心头间的无数委屈愤恨在见到“萃英阁”三个大字后达到顶峰。
前生,你负我情,殒我命,死后还大闹灵堂不让我魂归安宁。
今生,我夺你命,拆你骨,允你在人世间少受几年磋磨恨苦。
朱漆蒙尘,金钉生蚀,双门大开。温珣深吸一口气,握紧腰间匕首,抬步迈上石阶。
庭院幽然,怒生之草,交加之藤,其势如争长相雄。冬雪皑皑,圆日暧暧,却掩不过心底荒草催生的寒凉。
院子正中央,一个人影正跪趴在地上,冻得通红的手不停地拨开雪,翻来覆去,搜寻得异常认真。
温珣一步一步,逼近地上的那个人。
正在低头弯腰的人耳朵动了动,敏锐地捕捉到了身后的沙沙声。
那是脚踏柔软新雪的声音。
他以为是某个想从背后偷袭戏弄他的小太监,眼底微冷,身体逐渐绷紧,一只手继续在手中探着,另一只手由搜寻逐渐转向腰间。
那里,有一块磨得锋利的石尖。
沙沙踏雪声停止,千钧一发时刻,绷紧的身体瞬间爆发,弹起,转身,还未见到人,眼前一黑。
身处在黑暗中的小孩眼底闪过一丝惊慌,连忙要拨拉开。
下一瞬,迎接他的不是拳打脚踢和棍棒,而是一个拥抱。
周忌愣了,忘了动作,任由那人这样抱着。
大氅里裹挟的体温余热,蒸发出一阵浅淡至极的幽香,传至鼻尖,从遥远深刻的记忆中分辨出,是冷冽微涩的松木味道。
大氅外,一滴泪,无声落在雪地里。
温珣闭上眼睛,把内心深处的痛苦掩盖,瘦削的身体颤抖着,无法承受这样的事实。
“为何我要这般欠你……”
鳞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