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拂尘,袖拢长剑,眉目安然,竟和睡着了一样,好像只要她再去叫她一声,她便能含笑醒来。
乌油油的一头及腰长发化作了银丝,仍旧和姑苏的春风一般温柔,好似绿草茵茵的江南岸忽然落了一场细密无声的绵绵粉雪。银丝在月色与山色的交融中随风飘扬,宛然如画。
陆银湾一步一瘸地走过去,心头一片麻木冰凉。
侍立在一旁的老翁似乎已经落尽了泪,缓缓上前来拜下:“我家小姐原是书香门第、簪缨世家的千金,了断尘缘之后便一直以江湖为家。只有姑苏钟月山待得最久,能算得上是根。老奴恳请姑娘事成之后,能准予老奴带小姐回姑苏,落叶归根。”
陆银湾失神地抬起头来,苦笑道:“自然要带小师叔回家……你不必求我准予。”
那老翁摇了摇头,道:“小姐方才嘱托过我,她去后,她的尸体交由姑娘处置。”
陆银湾愣了愣,脑子里忽然涌起波澜,葬名花不久之前才同自己说过的话忽得回响起来,一言一语一行一止,仿佛都只在刹那之前。
“还是太险了。只你师父一个的话,恐怕还是不足以消弭杨穷等人对你的怀疑。”
“便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这寥寥数语便好似晴空霹雳,将陆银湾钉在原地,动也不能动。许久,她终是再也控制不住,跪倒在船头,俯身拜下。
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她竟是,什么都替她想到了。
这么多年,陆银湾从没这么痛快地哭过,这一哭好似要在一朝将所有的泪水流尽。
这些年她与葬名花从未见过面,只时而通过密信联系,她却是她为数不多的可以全心信赖之人。是天涯比邻的师,是倾盖如故的友,是高山仰止心向往之的前辈,亦是无微不至的长姊。好似只要知道这世上还有这么一个人,她便能后顾无忧,无比安心。
可如今,便连这样一个人也不复存在了。
这人生,难道还不够苦,还不够长么?
她真的还会有苦尽甘来的一日么?
陆银湾自觉连眼泪都淌干了,才终于止住哭声,她举头望向江心悠悠明月,一字一字恨声道:
“三个月,再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我要踏平圣教,带姐姐回江南去!”-
陆银湾去而复返,再回到众人落脚的青楼时,已是临近傍晚。
尹如是这边倒是似乎一切顺利,平平安安。秦玉儿只受了些皮外伤,已然大好,圣教的人也没能找到这处来,段绮年甚至提前办完了事。
陆银湾推门走进屋子里,瞧见裴雪青闭目蜷在床边的一把椅子里小憩,沈放静静躺在床上,沉沉睡着,眉头微微蹙起,似乎睡梦中也并不安然。
裴雪青听见声响,悠悠醒转,看见是陆银湾,也不觉一怔,两人均未开口,气氛一时竟是有些微妙。
陆银湾快步走到床边,俯身瞧了瞧沈放:“没醒过?”
裴雪青答道:“还没,不过之前糊里糊涂地说了许多梦话,段绮年说他已无大碍了。玉壶神医也来替他诊了脉,他体内的蛊毒确已完全清除,心口上的剑伤也已经愈合大半,再等等应该就能醒来。”
陆银湾闻言“嗯”了一声,点头衬道:“洱海雪莲,果然名不虚传。”
“好了,既已无大碍,你便在这里守着他吧。我还有些事,不奉陪了。”陆银湾说罢,抬脚便要走,裴雪青却忽然在身后叫住了她:“等等!”
陆银湾脚步一顿,回过头来:“怎么了?”
裴雪青凝视着她,踟蹰了半刻,忽然道:“还是我走吧,你在这里照看他,比较合适……”
陆银湾倒是怔了怔:“我没空。”
“既是你跳下水把他救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