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子清不敢说爱意,那样她就太厚颜无耻了。
“没有了。”她应道,犹豫再三,又放轻了点声音,回答比起先前问一句答一句的呆板作态,多了点小心的试探,“薛女……我的母亲偶尔也会有一些失眠的症状,其他人应该受的影响不多。”
就比如薛秋意,影响岂止是不多,不管是忙得脚不沾地还是闲得在家抠脚,每次睡觉都能睡得像死猪一样,雷打不醒。
不过薛秋意不敢来打扰薛子清,偶尔休假在家都是回老宅浪,据说经常被影响了美容觉的薛女士抄着扫把追着揍。
“你的医生怎么说呢。”明舟手指轻点了点手里的杯壁,望向薛子清,“你这样的情况还要去上班,又不能请假,肯定会有医生负责的吧。”
薛子清努力克制让自己别多想。
明舟就是这样的人,只要不踩到她的底线,就算是不喜欢的人也会礼貌地关心两句。
薛子清以前偶尔还会感叹,那样一对自私贪财又胆小的夫妻,怎么会养出这样明舟这样的人呢?
她一点也不像出生在一个市侩粗野的家庭,都说父母是孩子的镜子,按那些资料里说的,如果明舟真是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她应该是个爱慕虚荣、目光短浅的人。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性格温和,待人真诚,却不会过分善良,看着就像在爱与包容中长大,永远沐浴着阳光一样。
可再转念一想,薛子清又觉得她的想法太过独断。
如果影响明舟的只是环境,那么早在被欠了巨债的父母丢下时,以她看上去那副被从小爱护着长大一般不可思议的模样,又从未经历过打击,迷茫之下自甘堕落才是最可能有的结果。
可事实上,不管身处怎样糟糕的环境,明舟永远是独立而清醒的,就算是一天要连轴忙三个地方的事,只能睡几个小时,也从没想过要依靠任何人。
她并不会因为任何外在的原因轻易改变自己。
能够接受生长在淤泥里,也能安静地睡在玻璃花房的水池中。
……怎么会不让人迷恋心折呢。
“薛家有专门负责我的医疗团队。”薛子清下意识地避开了明舟的视线,声音有点哑,“会有定期的体检,看是否需要换药和治疗方式。”
“经常换药不会有什么问题么。”明舟微微蹙眉。
“我对药物不敏感,用不了多久就会出现药效减退的症状。”
和薛子清敏锐过度的五官相反的,是她毫无帮助的抗药性,钝感的药物神经带来的是对痛觉的加倍承受。
“医生担心我会控制不了自己,所以治疗经常更换方案。”
说到这里,薛子清顿了顿。
“……当然,也会有强制休息的时间。”
可显然,她最近并没有做到这一点。
只是麻痹自己一般,自欺欺人地一味加大用药量和频率,由于平时薛子清说一不二的冷酷性格太过深入人心,医疗团队根本没人敢阻止。
要是再那样下去,她大概哪天死了也不稀奇吧。
薛子清以为明舟会继续问下去。
关于她的病情,她治疗的方法,那些药,她还有很多事可以问。
可明舟却没有再说话。
她住了嘴,改成目光沉静地注视着薛子清。
几乎是一瞬间,薛子清就感到了一股会被排除在外,会被永远抛下的不安。
像是钻开溃烂伤口往里爬的蚂蚁一样,整颗心都浸泡在缓慢而磨人的疼痛里,格外深刻,像是要烙进她记忆深处,让她每一次回想起来,都像要发狂一样痛苦而漫长,却又无法忘记。
恐慌漫上心头。
薛子清张嘴想说什么,又觉得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