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
裴知遇这一生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却在最爱的学生死去那年,选择了剃度入道。
我怀孕七个月,在他眼前大出血。
他置若罔闻,捻着佛珠道:「我还没为怀文诵经万次,她入土难安。」
再后来他复出,荣登物理学界最高领奖台。
让我把他死去学生的照片带去,圆他们师徒的一场梦。
没想到接电话的是我儿子,「你找我妈吗?」
「她刚下葬。」
1
裴知遇又一次被楼下老杨带回来时。
是我去门口接的他。
快五十岁的人了,醉的跟摊烂泥似的。
老杨叹气,「老俞,按理你们两口子的事我不该瞎掺和。」
「但他一喝酒就往墓地跑,也不是个事,是不是?」
门关上,在我去碰裴知遇的那一刻。
他清醒,推开我手。
「我让你别来的。」
「……别碰我。」
干咽了两颗醒酒药,他一头栽进书房里。
拉亮那盏老式旧台灯。
那是家里的禁地,我不能进去的地方。
盯着那佝偻又瘦了许多的背影。
我干涩的眼眶中,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
如果不是检查结果出来了,我也不想来的。
医生说,我还有三个月。
我听了,第一反应不是觉得害怕,觉得难过。
是担心裴知遇一个人在世上要怎么过?
他喝醉了酒就不听劝,一个人跑去墓园里发疯。
两周前裴知遇就吼过我,让我别再来这个家里了。
只因为我打扫床头时不小心打落了祁怀文的博士毕业照。
他指着我骂,「俞祺你是不是想这样干很久了?」
「是不是就连她死了你都不想让她安生!」
「我告诉你,所有人都会是,但她不会。」
「她脑子里只有学术,绝不是像你这种满脑子情情爱爱的女人!」
我要怎么说,会不小心打落那张照片。
是因为我骨癌,晚期,已经控制不住手颤抖的幅度了。
那天我在沙发上一个人坐了很久。
看他又穿上外套跑出去买醉。
默默的给医生发了消息。
【我不做化疗了。】
现在,检查结果出来了。
不做化疗,我身体估计只能再撑三个月。
儿子给我打电话,问我,「妈,你是不是又跑裴知遇那去了?」
我沉默的那一瞬,他声音听起来快哭了。
「你这辈子苦头没尝够是不是?」
我哽了哽,看着书房里奋笔疾书的人。
「安安,不会有下次了。」
我来,只是想安排好自己的身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