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心意相通,所以谁去都一样。
他说他知道在援非这件事上自作主张不对,但也觉得M国研学机会不可多得,在外科医生精力最好、反应最敏捷的年龄,应当竭尽所能学习最先进的医疗方式。
“我回家那天一定八光上衣背着荆条向你请罪,随便你怎么抽,但是别抽到脸,万一破了相你就更不喜欢我了。”
傅阅微能够想象得到路世卿说这话时的表情,一定是视死如归的,但也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些许委屈。如果长条尾巴的话,想必会耷拉在地上偷偷摸摸扫他的裤脚,能够在与你直视的时候理屈词穷,却不妨碍他在背地里撩拨调晴。
又坏又无辜。
从小到大,他都拿他没办法,一直被那小坏蛋吃的死死的,并且甘之如饴。
傅阅微轻轻叹气,他也确实妥协了,然而没过多久一场缠绵不退的高烧给他判了斩监候。
当时他骨穿还没做,医生只是看过血细胞分析的结果,便表情凝重地让他通知家属,他扫了一眼检查报告,白细胞高达198.7,血小板低至39,血红蛋白也只有50,同为医生,他很快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签病危通知书的时候,他心里很清楚自己接下来可能会面临什么,严重的心律失常、弥漫性血管内凝血、脑出血或是心梗,无论发生哪一种,便是回天乏术。
入院当天晚上,他便躺进了ICU。
里面是24小时清冷不灭的灯光,温度维持在21度,医生护士来来来往往,一会儿扎针抽血,一会儿量体温,一会儿连监护设备。
他发着高烧,头脑昏沉,神思却清醒。感觉得到疼和无力,但却感觉不到冷,只是一出一出冒虚汗,身上的病号服始终泛着微凉的潮意,他烧得眼眶灼痛,没力气动弹,即便戴着氧气面罩,可喘气仍觉得费劲。
那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濒死状。
相比普通人,医生作为病人的时候,太清楚自己疾病发展的每一个阶段要面临什么,他害怕浑身插满管子,害怕被切开气管,害怕除颤仪灼过胸口的皮肤,也害怕肋骨在心肺复苏的过程中被压断。
可偏偏那个时候,路世卿失联了。
整整一个月没有任何消息,他每天烧得昏昏沉沉,稍微清醒一点又惶恐不安,手机划开又按灭,始终等不来路世卿的音讯。
身体精神双重崩溃,他很快表现出低血压,出血和休克,那是弥漫性血管内凝血最典型的症状,继而发生多脏器功能障碍。
他做了一回鬼门关前飘荡无依的孤魂。
是他的主治医生陈竺摇来自己百岁高龄的老师黄振义亲自坐镇指导,耗时半月,将他那缕孤魂拉回了人间。
那时,路世卿也有了消息,时间充足的话一天能发八百条语音过来。
之后一次又一次痛苦的化疗过程中,他手机不离手,一遍又一遍刷路世卿发来的消息,他记住了他说的每一个字,发信息的每一个时间节点,还有每张照片里的天空和草原,人和动物。
好像自己也亲自去过了S国。
这过去的一年痛苦又漫长,如今回想,傅阅微甚至觉得茫然,有时候也会觉得像是做了一场噩梦,梦醒的时候,一切都会回归正轨。
路世卿会回来。
病痛会消失。
他会等在接机口,亲自检验那小兔崽子是否光着肩背回来负荆请罪,抽自然舍不得狠抽,但一定要在亲吻时狠狠咬他的舌头。
可命运仿佛不肯怜惜他。
对于绝大多数M3型急性髓系白血病的病人来说,只需要进行化疗便能达到治愈,重获新生,可在他这里的疗效却并不显著,异常基因在大剂量的化疗药冲刷下,依然活跃。
陈竺医生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