踢踢陈老板的小腿,刚要说话,忽然陈老板抬起脸来,一对眼珠定定地瞧着他。
梁君顾不合时宜地想,这人眼珠怎么这样黑。
陈老板开口,他一夜未曾好好休息,嗓音已然有些哑了,“子嗣的嗣,是非的非。”
他说:“陈嗣非。”
梁君顾一时愣怔,半晌反应过来:是这戏子在讲自己的名字。说来好笑,他们之间甚至有了如此亲密的关系,但他还不知这人的名字。
就这一愣怔的功夫,陈老板已经托起酒壶,仰头喝了一口。但他平时吃得清淡,实在受不住辣,初时口中发热,不到片刻,那热落进肚子里,就恶狠狠疼了起来,火烧火燎。他一向意志坚定,此时也不免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息,眼角都叫泪水逼红。
梁少帅看见陈老板这副样子,背在身后的双手握紧,哼笑:“现在知道怕了?”
他说着这话,心里却恨不得这事赶快停止,似乎陈老板受的痛苦越多,自己也就越煎熬。
这是个什么理?!
梁君顾也是一时冲动,他从起床时起,耳朵边上就总萦绕着昨晚昏昏时候颠倒交错的语言,萦萦绕绕不胜心烦,于是找了些酒和辣子,想着叫这戏子哑几天。不过是小小的折磨,往后……往后还要扒皮抽骨!
他在心里冲自己发狠,那厢陈老板灌了半壶下去,眼睫沉沉,口里、喉间都火辣辣地痛,比起吞一块木炭也不差多少。忽然手腕不稳,酒壶滚落在地,剩下半壶统统喂给了地毯。剩下一个陈老板坐在原地,艰难咳嗽两声,“哈啊”“哈啊”地喘着粗气。
梁君顾听见这喘声,后背跟着一凛,顿时如同听见无常叫魂,抓起被放在椅背上的军服,头也不回地走出卧室,把肖副官叫来,让他把陈老板拖到后头西角楼去关着。少帅不曾娶妻,府中有许多小楼空闲,西角楼就是最偏远的一个,就算在里头杀了人,也不一定有人听见。
肖副官懵得像只抓不到尾巴的狗。昨晚是他把陈老板请上小轿车跟着一起来的,亲眼见着这人忙前忙后,熬到快天明才趴一会儿。他是个耿直汉子,一对浓眉挤在一起,颇有些替人抱不平的意思:“少帅,这样不好吧。”
梁君顾一脚踹他屁股上:“废他妈什么话。”往书房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恶狠狠嘱咐:“锁起来,不许给他吃喝!”
肖副官被逼无奈,又觉着这事儿不能告诉旁人,就自己连扶带劝,把陈老板请进西角楼里。锁么,也不敢锁得太狠,只栓了个脚脖子,还絮絮叨叨地劝,咱们少帅脾气不好了些,等消了气,自然就回来了。
梁君顾坐在书房里时,却丝毫都不想过去看看,恐怕自己看见那戏子的一双眼睛,再生出什么古怪的心思。他心中烦乱,一会儿想:那人怎么不反抗?一会儿想:你叫他折辱得还不够么!手边打开一页公文,从早上看到中午,硬是把钢笔的笔尖耗干了。期间有人从外头送饭给少帅,也叫少帅兜头闷了几句,莫名奇妙地走了。
少帅这脾气来得急,从昨晚赴宴开始只喝了几杯酒,此时空耗到晚上,整栋宅子灯熄了大半的时候,手腕一抖,觉着小腹里阵阵绞痛起来。梁君顾其实身体不大好,早年跟着父亲东颠西跑,又碰上过荒年,于是养成了坏毛病:不吃的时候,饿两三天也可以。只要面前有吃的,必须要统统吃下去。
这习性仿佛一只流浪惯了的野猫,因为不知道有没有下顿,所以把所有食物都塞进腹腔。一来二去,闹出了胃病。按理说如今生活过得好了,只要慢慢将养,规律饮食,也不难治好。偏偏少帅忙起来顾不上吃饭,闲下来又吃得很多,大夫叫他规律饮食,他说:兵荒马乱的,能吃饱不错了!依旧我行我素,大不了疼昏过去,醒来再吃药。
这般从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胃病自然难以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