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在往身上缠包扎的白布。
他前夜发了场低热,生生烧了一日,熬到今早才退,眼下去了半两血肉,脑子有点昏沉,林钰的脚步声被何三的一盖,他竟没有听出来。
何三停下脚步,掏出钥匙向林钰示意到了。
林钰迫不及待掀开挡住视线的帽裙,望向关押李鹤鸣的监房。
卫凛挂在李鹤鸣囚房中的那盏油灯眼下仍亮着,清楚照见了他满身浸血的白布和胸前一道皮开肉绽的鞭伤,斑驳狰狞,正在渗血。
他坐在床边,低头佝着背,脸上身上都是汗,脚下扔着血色斑驳的旧白布与鲜血淋漓的细小碎肉,放在床边的那把小刀刃尖还残留着湿润的血迹,林钰几乎不敢猜想李鹤鸣入狱这段时日究竟遭受了什么。
她想过他或许过得不会很好,可在看清散发赤膊的李鹤鸣那一瞬,她整个人仍失魂般僵在了原地。
她怔怔看着因疼痛而动作迟缓地包扎伤口的李鹤鸣,眼底不受控制地浮现了一层清泪。
她唇瓣嗫嚅,想出声唤他,可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难发出一点声音。
何三见林钰眼泪都要流下来了,李鹤鸣还浑然不觉地在低着头忙活。
他清了清嗓子,用力咳了一声。
然而李鹤鸣头也没抬,只声音有些沙哑地道了句:“走远点咳,别染病给我。”
他还不知道要在狱中待上多久,如今刚退烧,身体可受不住伤病。
他开口时透着几分烧退后的无力感,林钰像是被他的声音唤醒了神智,她握着发抖的指尖,看着他灯光下明暗变换的半张脸,过了好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声低颤的声音:“二哥……”
熟悉得想了千万遍的声音在这阴森的诏狱中响起,李鹤鸣动作一顿,随后猛地抬起了头。
他看着监房外的的林钰,神色少有的惊愕,一时还以为自已产生了幻觉。
如同在汲县,林钰突然出现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笑盈盈望着他一样,就如一场白日痴梦。
可不该出现在梦里的何三却提醒他,眼前的人真得不能再真。
的的确确,是他的萋萋。
李鹤鸣一直觉得北镇抚司的诏狱太暗,当罪臣披上一样的素白囚衣萎靡地窝在囚房里,若不提灯照着脸细看,连是人是鬼都辨不清楚。
然而这时候,他又觉得狱中的光似乎并不如以往黯淡,至少他将林钰眸里心疼的泪光看了个清清楚楚。
而林钰也将他此刻不人不鬼的模样看得清清楚楚。
她穿着和他身上囚衣颜色相似的月色衣裙,一缕绸缎般的乌黑长发绕过耳后垂落身前,本是动人的容貌,可在昏黄灯光下,那缕乌黑的发却衬得她面色惨白,就连润红漂亮的唇瓣,都好似褪去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