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方肃他……不是个坏人。”

她最终还是把自己和方肃之间的种种讲给了丛大明听,丛大明听完内心五味杂陈,好久好久也说不出话来。最后也只是紧紧的握住丛溪的手,说女儿啊,这些年辛苦你了!又重复说,以后不要再管他们了,云云。

辛苦吗?

可能的确辛苦过,但现在都过去了。

真的可以不管吗?真的可以丢下他们远走高飞,心安理得的过自己的生活吗?

怎么可能呢?

或许她合该一辈子都陷在这摊泥潭里,这是她的剧本她的命运,逃不脱的。

从监狱回来的第 5 天,方肃终于等来了丛溪。

他知道丛大明病了,他为此感到愧疚,又极力说服自己,为什么要愧疚?凭什么要愧疚?他病死不是正好?

猛地清醒过来,又被自己这般可怖冷血的想法吓一大跳。

丛溪没去上善水樾的家里,而是到公司总部,方肃的办公室来找的他,那天的丛溪,不论打扮还是神色,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平日那股慵懒松散的艺术家派头,愣是被她一丝不苟的藏了起来。

他坐在办公桌前,一脸玩味望着来人,见她走进办公室,关了门,面无表情朝他走来。她的耳环真好看,以前怎么没见她戴过这样的款式;她的裙摆恰好及膝,很少见她穿这样的裙子呢;竟然破天荒的穿了高跟鞋吗?似乎还喷了香水,是清淡的玫瑰香……她要做什么?她想做什么?

他已经无力思考。

丛溪是瞒着罗雪宜来见的方肃。

她至今不敢把方肃就是邹润的事情讲给罗雪宜听,并非这是什么骇人听闻的大机密,只是,如果她说了,他们就需要面对一个问题:接下来该怎么办?是分手,或私奔?总归日子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安稳。

因为心已经开始动荡。

她当然不愿意分手,她怎么可能舍得跟罗雪宜分手呢?可是除了爱情,她还有家人,还有家人欠下的……还不完的债。

她要去还债,竭尽所能的去还。

所以她来找方肃了。

虽说从前也曾与方肃亲密无间,今日却是她第一次到方肃的公司来,方达集团,的确气派,一路从大堂乘坐电梯上到顶楼,个中景象,可谓目不暇接,下电梯时,连带着方肃在她眼中的形象都光洁高贵了好几分。

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助理将她带到方肃办公室门口,又率先进去汇报了一番,确定方肃有时间且有意愿之后,才出来将丛溪请进屋里去。

原来要见方肃也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从前她倒是没怎么领略过这一点。

虽然尽力的说服了自己,但她今次来见方肃,心中还是微微带了些怒气,气他什么呢?气他害得爸爸大病一场?还是气他……气他可能从来都没有真正的爱过她?她也不大确定,总归心里有股气。

可是,看见方肃的一瞬间,看到他的脸、他的眼睛、他的表情的一瞬间,丛溪的心却忽地软了下来,是他吗?就是他吗?邹润,那场雨,那双鞋……原来是他吗?只一秒钟的工夫,对那个名字的愧疚感掩盖了所有,是啊,因为她的父亲而失去父亲的不是一个石刻的冰冷的名字,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那个人现在就坐在她对面,正一脸玩味的望着她,她知道,这是他的面具,他在故作潇洒,她忽而想伸手去摸摸那张面具,也想问问面具后的那个人,辛苦吗?累吗?痛吗?

但她没有。她不敢。对方肃不敢,对邹润,更加不敢。

“方先生……”她最终也只是恭恭敬敬的叫了他一声「方先生」。

“嗯。”他望着她,一副期待下文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