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重获自由,屋外实打实的雨声鱼贯而入,竟然下雨了吗?什么时候开始下的呢?她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眼睛也终于看清来人,不是罗雪宜,而是方肃。

“继续,”方肃一脸从容,对着丛溪身后画布做了个请的手势,“不是说还要补几笔吗?我等你。”

丛溪却不由自主低下头,去看身上的围裙,一件被她用包浆了的棕色帆布围裙,似乎自从买回至今,从来没洗过,不知现在扔到水里去,会把一盆水染成怎样五彩斑斓的一种混搭色,接着是手,一天没洗了,从手背到掌心到指节和指腹……满手都是颜料,连指甲缝都没逃过,她忽地有些难为情,为何每次见方肃,都这么……这么脏乱潦草。

方肃却径直伸手,轻轻柔柔揽过她颈项,还没等她从不适中缓过劲来,他另一只又抚上她嘴唇似乎是在寻摸上次被他咬过的那个地方。

那伤口早已消弭,他没找到,她已用力将自己从他手中挣脱出来。

“方先生……”丛溪走到窗户边的桌旁,将手中的耳机放到桌上,又用力呼了几口气,才转身重新看向方肃,“方先生有什么事吗?”

“没事,”他说,“就是想和你一起吃晚餐。”

“呃,我已经,约了人了。”

“约的谁?男朋友?”他慢慢向她走来。

“对,和他约好了,他一会儿就到。”

他已将她堵在桌前,“为什么还不跟他分手,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让你和他分手吗?”

“分手?”丛溪本想继续唯唯诺诺,但听方肃一个不合理的要求竟说得如此理所当然,她忽而有些生气,便抬头直视着方肃,“为什么?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没有为什么,”方肃笑着,笑得那样的温柔,“你不是一向最听我的话吗?”

“那是以前。”

“以前跟现在有何不同?”他越发向她欺近。

“以前……”这是什么鬼问题?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和现在,哪哪儿都不同……无法回答,丛溪只好直说结论:“我不会跟他分手的,方先生可能不知道,跟你分开那段时间,我过得很不好,如果不是他,我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我感激他,喜欢他,也爱他,而且……”

“嗯,而且什么?”

“而且,我们马上要结婚了,希望方先生放我一马,不要再来打扰我们。”

“结婚?”方肃的眉头越皱越紧,“什么时候?”

“快了,过两天。”

或许是院内雨棚材质特殊的缘故,雨水落在上面,比落在别的地方声音要响,噼里啪啦,雄壮非常。丛溪说罢,别过脸不再看方肃。而专心听雨。

听着窗顶的纷繁缭乱的雨声,丛溪脑中竟有一瞬的失神,她在想罗雪宜,他什么时候到呢?巷子里不能停车,他从道口走进来会不会淋湿?晚上吃什么……

方肃冰冷的声音却将她拉回现实,“你敢!”他说,语气是十足的盛气凌人。

丛溪转头,便见方肃冷着一张脸,双眼流露几多愤怒的目光,她忽然有些害怕,一时间好像回到从前,那些被他突如其来的冷淡支配的时刻,在那样的时刻,她总是一言不发,心里默默期许着他的坏心情能快些过去。但此刻,她想了想,为什么要害怕呢?他已经不是她的什么人了,她再也不需要看着他的脸色过日子了,她态度便也强硬起来,“为什么不敢?结婚是我和他之间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也结婚了吗?你当初结婚的时候……谁说一句反对了吗?”

“我可以离婚!”方肃几乎是脱口而出,说罢咬紧牙关,两侧下颌被鼓起的棱角塞满。

丛溪听着他,望着他,满脸的难以置信,离婚?这人是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