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的想象,以至于后来他无数次回想起这个场景,都觉得不真实,不真实且残忍他在一种极端麻木的状态下,用尽全力将原本如胶似漆的恋人从自己身体和心脏撕离,其状血肉模糊,对方痛到几近窒息,求他停下,他充耳不闻,因为他感觉不到痛,也就不以为对方有多痛,直到后来,一切逐渐远去,时间流逝,恨意和麻木一寸一缕从他体内抽离,他恢复了知觉,且知觉愈发敏锐,这才察觉出那场撕裂的疼和痛,而后他开始懊悔,自责,怀疑……是他做错了吗?是他搞砸了吗?是他太放纵自己了吗?是他凭着恨意和委屈为所欲为了吗?个中情绪似一团固执的混乱的理不开的黑色线团堵在胸口,任凭他如何费力,都始终无从疏解。
会过去的,他想,鹿野也是这样安慰他的:一切都会过去的。他便真的以为一切都会随风而逝。
可事到如今,所有人都在往前走,母亲有了新的恋人,妹妹从小女孩变成了大姑娘,鹿野从一个小记者变成如今的大高管,家里的阿姨前年刚抱了孙子,司机阿东有了稳定的家庭,而丛溪,不论爱情事业,风生水起,就连杀人犯丛大明也即将出狱……只有他还困在原地,每每夜深人静,想起一切,胸口被那团黑色毛线堵得严严实实,几近透不过气!有时他感觉自己只是一个空洞而下作的容器,恨意、爱意、悔意,欲念,困惑……许许多多的东西,随意在那容器里混作一团,把他变成一个不知是什么东西的怪物,那怪物敏感又疯狂,冲动又浮躁,常常控制不住自己要生出许多荒谬卑劣的非分之想。
恰如此时此刻,他的思绪浸没在浴室淙淙水声中,明明应该感到平静,几多鲜明的意向却争着冒着要浮出水面:蓝色衬衫,笑容,吻,痣,喘息,心跳,体温,呻吟,颤栗……他想丛溪,想抱她,吻她,触摸她,拥有她……想把她拉进泥潭,陪他一起挣扎,凭什么呢?他们的父亲,一个是加害者,一个是受害者,同样都是局中人,凭什么她可以逍遥自在,他却被困在那场事故里久久地走不出来?!
一颗心躁郁不已,身体几近欲壑难填,他快要无力承受。
她会来吗?今晚,她会来吗?
27.较量
淋了雨,着了凉,感冒发烧本身就很煎熬了,偏偏又碰上生理期,丛溪住在罗雪宜家,每日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就这样养了小一周时间,待生理期走得差不多了,身体才慢慢恢复过来。唇上的结痂已在不知何时掉至何地,这两日丛溪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不仔细些已经找不见唇上的伤痕。
她的嘴唇大体还是和从前一样,只有一些轻微的恐惧,悄悄然留在了下唇左侧的唇尾,除此之外,生活似乎并无变化。
罗雪宜每日照常上班,有时忙到很晚才回来,方肃给她打过电话,打了好几次,她没接,不想接,后来他就不打了。
丛溪知道这件事并未彻底过去,方肃看上去温和随性,实际却执拗倔强,他想做的事情,不达目的必定是不会罢休的,可是很奇怪,丛溪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大概是罗雪宜给足了她勇气和底气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