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似乎从没受过苦的有钱人家的挑剔老妪。

丛溪便感叹,人一旦有钱,果真很容易变坏,因为有了底气,就不再惧怕显露本性,而人固贪婪、怠惰、热衷控制不论控制什么,哪怕只是控制一个小小的钟点工,使其行为完全合乎自己的准则,一旦体会到控制的滋味,准则或许时常变化也不一定,因为目的不是为了合乎准则,而是为了体味控制的滋味。丛溪画笔下的老人的面孔也因此丰富起来,深刻起来……

便就挣了更多的钱和名。

可是不论挣了多少钱和名,每每回到老房子,丛溪还是觉得自己仍是从前那个单薄的、贫瘠的、卑微的、没有底气的……小女孩。

好比此刻,罗雪宜厉声质问她,为什么要搭方肃的车,为什么打不到车不给他打电话,为什么不等他去接她……她明明有一堆正当理由,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结束应酬、他临时开车过去太远、当时的情况不好拒绝等等,明明可以理直气壮的反驳,然而站在这方小小的狭隘的昏暗的客厅里,她却始终闷着声说不出话来。

“还有,刚才为什么一直想甩开我的手?我和你……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吗?”

“……”

“说话。”

罗雪宜不常到丛溪家的老房子来,往常即便来了,也从未在这里和丛溪发生过争吵,所以他不明白,为什么此刻的丛溪像个闷葫芦,问十句不答一句。

沟通变得异常困难,罗雪宜没了耐心,转身离开了。

客厅离正门不远,老式防盗门哐当的声响很快传回耳际,纵然如此罗雪宜已经走了,丛溪仍是久久地呆立在原地,好像一树没了生气的枯枝。

又不知过了多久,屋外忽地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丛溪深深呼了口气,枯枝终于恢复了些生机。

她走到门口,警惕的问了一声,“谁啊?”

“是我。”罗雪宜的声音。

丛溪打开门,见罗雪宜手里拎了附近一家老餐馆的包装袋是丛溪最爱吃的那一家。

冷着脸把袋子递到丛溪手里,罗雪宜二话没说,又转身离开了。

丛溪本想出言挽留,奈何罗雪宜离开的动作里没有丝毫的迟疑,这让她觉得他是真的想走。

那便不好挽留了。

拎着罗雪宜递过来的袋子,丛溪觉得有点沉,又想起下午和奶奶一道在养老院吃的晚餐,好几个小时过去了,肚子还真是有些饿了。

她终于坐下来,坐到餐桌,拆开包装袋,安心地用起了晚餐。

这就是罗雪宜,哪怕跟她吵着架,也会记得她晚饭没吃饱的罗雪宜……她想,她才不要离开他。

睡了一夜,走出老房子,走到阳光下,走出单薄、贫瘠、卑微……丛溪重新变回那个底气十足的大人。

去工作室的路上,她给罗雪宜打电话,和他约了今晚的晚餐,“你挑餐厅,我请客,好吗?”

罗雪宜欣然答应。

隔着听筒,他语气淡然,听不出任何负气的痕迹。

忙了一天,工作室的活儿已近收尾,接下来只需要把地面卫生打扫打扫,把各类家具、物品归置到位,最后再把新买的纱帘挂上,就算大功告成。

仍是回家洗了个澡,化了个妆,换了身漂亮的衣裳,丛溪开着车去了罗雪宜指定的餐厅。

是一家西餐厅,菜不便宜,酒尤其贵,看来罗雪宜打算宰她一顿。

没关系,只要他能消气,就算他想喝 82 年的拉菲,她也会咬牙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