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工作便是帮生产队长“蜷腿”。让他们爬起来,再充当一个生产队几十户人家的领导者。而“蜷腿”成功的标志,便是看他去不去开五级干部会。如果去,那么他就等于和大队订下了再干一年的契约。

这年秋后,天牛庙村八个队长有七个伸了腿。一过了年,支部书记郭自卫就急得嘴上长了燎泡。因为五级干部会年前就下了预备通知,定在正月十七召开。从初三开始,管理区纪书记就挨村统计,到底还有多少队长的腿在伸着。郭自卫亲眼看见纪为荣有一份“伸腿蜷腿一览表”,全管理区的队长姓名都在,谁的腿是蜷着的,谁的名下便是一条红杠。而天牛庙的红杠只有一条。纪书记说:“生产队长在最基层,不把他们拉去开五干会,工作叫谁落实?”他命令郭自卫,让他在正月十五之前一定要把所有队长的腿给蜷过来。正月十六报到的时候如果缺了一个就拿他是问。

郭自卫感到压力很大,便到老书记那里讨主意。自从三年前老书记把位子让给他,他大事小事依然听老书记的,唯老书记的马头是瞻。他把给队长蜷腿的事一说,老铁头胸有成竹:“支部委员包到人,分头动员。实在不行就组织社员选举,选上谁就让谁干!”郭自卫觉得是应该这样办,急忙把支部成员找来分工包人。六个支部成员,郭自卫主动提出动员两个,其他几人一人一个。在确定具体对象时却发生了争执,分给谁谁就说自已包的难。郭自卫只好说:“抓阄!”于是各人所包对象就由一个个纸蛋蛋决定了。

封合作抓的是封家明。他决定当天晚上就去。自从把王作兰娶来家,他是越来越不愿在家里久待了。他也痛恨自已:本来在白天看着那个肉堆就恶心,可是一吹了灯却不可避免地束手就擒做了王作兰的俘虏,而且有时一夜还做好几次。夜晚的肉体,白天的精神,形成两把兵刃一天天地对他进行着夹击,让他心情悒郁不堪,一张脸也渐渐少了血色。他就带着这样一张脸去了封家明家里。不料,一进门他却看见羊丫坐在那里。他觉得十分尴尬。他想起了她对他的痴情以及他对她的绝情。封合作心想,说实话,比起家里的那个肉堆,羊丫是不知好了多少倍的。唉,说一千道一万,就怨中央文件下晚了,如果早下两个月,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接纳她的!可是如今什么都完啦!封合作进门时深深叹了一口气。

羊丫见了他神情也有片刻异样,但转眼之间就恢复了正常。她说:“哟,封书记来啦?坐吧。”封合作便笑笑:“你也在这里呀?有什么事吗?”羊丫说:“俺是找俺哥要运品的地址的。”“找他的地址干啥?”“写封信问问,那里俺能去不。”封合作的心里便“咯噔”一跳。他想这都是我逼得她呀,是我拒绝了她的爱让她走投无路的呀。想到这里他心里涌上一片深深的歉疚,坐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了。可是羊丫好像并不太难过,她用一张纸抄好地址,站起身跟他说一声“走啦”,就轻轻盈盈离开了这儿。

心情不好,思想工作便也没法出色。他对封家明的第一次动员失败了。尽管他一再强调队长工作的重要与光荣,尽管封家明的老婆也希望男人继续当中央在天牛庙村第二生产队的代理人,可是封家明只有那几句话:“不干了!坚决不干了!人心这么散,没有一个听嚷嚷的,咱还干个啥?”

隔一天再去,尽管封合作这回是苦口婆心,封家明还是不点头。

其他支委的工作也不顺利。眼看过了初十,时间不等人,有的支委就采用了选举的法子。这种选举十分艰难而尴尬。在选举前,有的队长先声明不能选他。有的还当众诅咒:“谁要是选我不得好死!”等选举结果出来,被选上队长的人如丧考妣,表示坚决不干,然而支委干部说话了:“这可不是我的意见,这是大伙的意见!你不干再叫谁干?”加上社员中间有人插嘴劝说,被选的人只好委委屈屈地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