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封运垒的案子审结,被判刑一年。此后,县上给天牛庙村拨了一百万地款,换了一个叫汪立言的当开发区主任。封合作用这笔地款,给了失地村民一点补偿,剩下的又投进了“非农产业长廊”。当村里村外开出稀少的杏花桃花的时候,几辆大型推土机轰响着开进了“天牛开发区”的五百亩地盘。与此同时,天牛庙村的又一批青壮年扛着被子卷儿走上了外出打工的路途。
该给绣绣老太上的“百日坟”到时候了,亲戚们又一次齐聚在封大脚的家中。
因为封运垒的入狱,封大脚家中历经三个多月已经淡化了的悲哀气氛又变得浓重了。左爱英对所有前来的亲戚不理不睬,只管坐在那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他的儿子臭蛋偎在娘的身边,那张嘴始终咧咧着,不时“哇哇”悲号几声。细粉看见儿媳孙子这个可怜样子,红着眼圈担负起做饭的任务,里里外外忙个停。
枝子是和三个儿子一块来的。还没进村,她就跳下三国的自行车一路哭着往娘家走。看见闺女挂着一脸泪水进门,一直坐在那里沉默着的大脚老汉再也憋不住,眼泪沿着条条皱纹滚滚而下。他撩起袄袖擦一把泪,哀哀地道:“枝子,枝子,咱家祖祖辈辈也没出过蹲板房的呀,你说这是怎么啦……”枝子对这问题回答不上来,只是在爹跟前一跪长哭不止,他的三个儿子和细粉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她拉起来。
羊丫和孙立胜来了,带着一蛇皮袋子鱼肉之类。她一来就让孙立胜赶快去帮厨,自已到大脚老汉身边坐下说:“爹,姐,你们甭难过,运垒是犯了法,可村里人没有说他孬的,都说他是条好汉!”
听羊丫这么一说,老汉与枝子便慢慢止住了哭。
门口一声车喇叭响,接着封运品跟他的小媳妇丛叶走进了院里。这个丛叶尽管摩登,可是对农村的习俗还是认真遵从的,绣绣老太的葬礼、三日坟、五七坟她都参加了,并且臂佩黑纱神色肃然。家里人乃至全村人都对她态度好转,称赞她知书达理比死去的月月娘强得多,就连大脚老汉也对她不再持排斥态度。态度不好转的只有月月。只要一见丛叶的面,这小丫头就要在她背后吐唾沫,有时还要悄悄骂几声“浪×”。这作为曾被丛叶发现过,告到封运品那里,封运品跟月月单独谈过,要她对继母尊重。月月点头答应着,可是再一回见了丛叶还是吐唾沫。
今天丛叶一进门,小月月的眼睛又是白多黑少,嘴里也“呸呸”连声,让丛叶的漂亮小脸红一阵白一阵。封运品发现了这点,冲女儿把眼一瞪,月月也向他把眼一瞪,然后就鼓突着嘴跟奶奶要来钥匙,回自已的家了。看着她的背影,众人都暗暗叹气。
孙立胜把菜炒好端上桌来,封运品劝解大家:“运垒的事甭愁,等我过几天给劳改队上送点礼,很快就出来啦!”大家相信这点,都说:“对,对,运品你快去办!”
之后,封运品有意进一步调节气氛,便依照乡间姑夫、妻侄间可以胡闹的风俗,跟孙立胜频频开玩笑,并灌他酒。一边喝,一边拿孙立胜酒醉后的一些丑闻取笑他。孙立胜红头涨脑地道:“你小子别瞧不起我!我这把炒勺可是伺候过地委书记、县委书记!我在供销社饭店那阵,刘县长吃了我的菜,亲自到厨房向我敬酒!你算老几?你不就会拆个破车吗?你不就会捡破烂吗!”这话说得众人都笑。
封运品让他说得发急,拍一拍胸脯:“捡破烂的?我是全地区的‘拆车大王’!这不是我封的,你看没看临沂日报?”
孙立胜晃晃脑袋:“报上那些熊事咱还不明白?你给那些狗日的记者送上点礼喝上一壶,他们能把屎壳螂吹成大洋马!”
封运品更加着急,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姑夫:“你看看,这东西可不是吹的吧?”
孙立胜接过那张纸翻来覆去看不明白,嘟哝道:“这是哪国的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