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三立马犯了愁:他没有钱。他后半辈子一直没能攒下钱,等到与二孙子在一起过日子,二孙子便是家长,钱都在人家手里,他只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福分。要保全圆环地,到哪里弄这一百多块钱呢?想了想,只有借。
大脚老汉便开始在脑子里为能去讨借者排队。他想到了长孙封运品,那小子的钱是多,可来得不干净,咱不朝他借。小舅子宁可玉也有钱,可那钱咱更不能用,要用的话绣绣一准不乐意。向村里别的人家借怕也不行,你看家家都忙着筹钱买地,手头都正紧张,谁家能借给你?想来想去,最后想到了闺女枝子。嗯,这闺女对爹娘孝顺,再说她三个儿子有两个成了家,三儿子也定了对象传了契,说不定能有闲钱拿给他。
这天上午老汉背上粪筐去了皂角岭闺女家。不料一进门就遇到了一个让他吃惊的场面:枝子正流着泪跪在三儿子面前“咕咚咕咚”叩头。老汉大怒,喝道:“三国你个小杂碎又惹你娘生气,看我揍不扁你!”外甥见姥爷来了也流着泪叫:“姥爷你快说说俺娘,俺真不想要了!”大脚老汉莫名其妙,问:“你个贼仔不要什么?”枝子这时爬起身来,一边擦泪一边让爹到屋里坐,然后抽抽答答讲了她家的事情。他说三国的对象定了两年多了,小契大契都传了,该花的钱都已花到,就等着过年往家娶了。想不到他丈人家捎来讯,非叫这边再给买一台电视机不可,黑白的还不要,得要带彩的,不然的话就甭想娶他们的闺女。一台彩电至少要花两千多块钱,这到哪里弄去?找大国二国借,他们的媳妇都说娶她们的时候连黑白电视机也没给,凭啥要他们帮忙?无奈,三国的爹虽然长年害腰疼,却也硬撑着帮人打石头挣钱去了。三国个兔崽子却说,没钱买电视就退婚算了。可是这门亲事已经花了那么多钱,一旦退婚就算全打了水漂,敢吗?所以枝子就痛哭流涕向儿子下跪了。
听完闺女的诉说,看着闺女已经花白了的头发,大脚老汉好一阵心酸。闺女这辈子实在不容易,拉扯了三个儿子长大,快六十的人了还是没操完心。叹一口气,便把那借钱的事情藏在了肚里,劝一阵闺女注意身体,又劝一阵外甥不要气他娘,捎带着再骂两声闺女的那位贪心无度的亲家。但对闺女外甥如何弄到一架彩电,他半点主意也没拿出来。在吃下闺女烙的一张油饼之后,他拖拉着沉重的两腿又回了天牛庙。
下午蹲在家里还是想不出钱从何来,到傍晚时转悠到村部,听宁山青说那半边圆环地已经让费连江买去了。费连江是个三十来岁的壮汉,手头有一些钱,已经买了六亩多高价地。他在买地时声称,不管谁跟他竞争,无论出多少钱,他的价都比对手高十块钱。大脚老汉摸摸自已那空空的口袋,两腿软沓沓地坐下去,半天没能起身。
半个月后到了收、种季节。大脚老汉跟着二孙子封运垒把圆环地里的花生刨掉再种麦子时,牛与犁就不能围着鳖顶子转圆圈了。看着运垒将地耕个半圈便吆牛回头,看着圆环地现出半湿半干的怪样子,封大脚耳边清楚地响起了玉佩的断裂声。他在心里呻吟道:枝子她娘,毁了呀!毁了呀,枝子她娘……“两田制”的实行为羊丫建设饭店扫除了障碍。她看中的那个地盘被封合作划定为承包田,羊丫以一亩五百块钱的价格拿到了它。接着,平整,拉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儿就崛起了六间大瓦房。在建设中也遇到过麻烦,当屋墙垒到两米高时曾在夜间被人推倒一面,垒到两米半高时又被人推倒过一次。问睡在工地上看摊的孙立胜是谁干的,他说不知道他又陷入壶中春秋了。羊丫恨恨地骂男人一通,便去找侄子封运品说这事。封运品道:“姑,你别找我说,找腻味爷爷吧。保卫工作他最内行。”于是羊丫就找老腻味。老腻味一听,立马指出肇事者不是大木就是封运泽大木原先不愿让出这块地,现在因村里调整土地不得已才让出,心里肯定嫉恨;封运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