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不兴这些事了,你可甭弄。”然而细粉与运垒却赞同老汉的意见。枝子说:“吹鼓手多年不干了,没处请呀,俺看光送汤吧。”老汉点点头:“那就送汤。”儿媳说:“送汤也没处送呀,前边的土地庙子早就砸了。”老汉不假思索地道:“好办,我去垒一个。过去让土地老爷住破瓦缸都行,俺今天给他盖个砖的。”说着就叫运垒写了“土地神位”的纸条,到院里找了二十来块砖,让孙子挑着跟他走。到了村前铁牛旁边的土地庙旧址上,他将砖或横或竖鼓捣了片刻,便有了一座鸡窝大小的建筑物。他最后将纸条吐一口唾沫,伸手贴到里面的砖上,拍拍手说:“行啦!”
回到儿子那里,他便发令让大家去送汤。正在忙里忙外帮着管事的老腻味知道了,立即找到他的堂兄阻止,说这是搞封建迷信,搞唯心主义,是绝对错误的。可是大脚不听,对他不理不睬,依然招呼众人前去。众人便排成队伍,由手端父亲牌位的运垒和手提汤罐的左爱英领先,一路哭着去了村前。老腻味把脚一跺:“你看你看,乱七八糟的事都拾掇出来了,这还是共产党的天下吗?”
不过,送汤没能被老腻味阻止,却叫另一个人阻止了。这人是封运品。
封运品是在他爹死后的第四天傍晚回到家的。这个已经变得粗壮多了的青年站在那里听弟弟讲了爹的死因,再看看爹那张已经发青的脸,一滴眼泪也没掉下。过了一会儿天快黑了,大家又忙活着要去给土地爷送汤,细粉让运品也去,运品却拧着眉头道:“我爹就死在土地上,你们还去敬那个x玩意儿!我不去,你们也都甭去!”说着他去弟媳妇手中夺下汤罐,往地上一摔,那米汤立马溅了半院子。这汤便送不成了。老腻味在一边看了叫好:“对呀运品,你这才是唯物主义哩!”
既然运品来了,那么明天就要火化死者并安葬其骨灰。这一夜是死者在家的最后一夜了,大脚老两口和儿媳、运垒等人均一刻也不离死者,哭泣声连夜不绝。然而运品却长时间离开了这屋,他把他姑羊丫叫到别处,嘀嘀咕咕好半天,还找笔找纸又写又画,也不知是在干啥。
第二天早饭后是去县城火化场。找来一辆地排车,把封家明抬上去,运品、运垒兄弟俩和羊丫在一片最为激烈的哭声中拉车走向了村外。
到了县城南岭上的火化场,排了大半天队,才轮上了封家明。等把骨灰盒捧到手,运品和羊丫领着运垒不回家却去了岭下的县城。运垒问:“到城里干啥?”运品说:“送咱爹呗。”
来到县城最繁华的大街上,运品虽像逛街者一样散散漫漫地走着,却悄悄把左腋下的骨灰盒盖拉开一道缝,抓出骨灰来,一撮一撮地撒在了街上。起初运垒没发现这点,等发现了之后吃惊地问:“哥,你怎么把咱爹撒啦?”封运品边走边说:“甭叫咱爹下辈子再当庄户人啦,咱把他送到这里,叫他脱生个城里人!”运垒着急地道:“哎呀,家里的棺材都准备好了,等着埋咱爹,你怎么能这样办呢?”运品依然撒那骨灰,说:“我这样办就对,这是为咱爹好!”羊丫也说:“对,是为你爹好!”运垒便知道今天的行动是哥和姑早在昨天夜里就策划好了的。
走过一条街,骨灰全撒净了。封运品停下脚步,从兜里掏出两张纸片子往弟弟眼前一晃:“看看吧,这是咱爹的户口本和粮本。”运垒一看,上面果然写着: 姓名:封家明
来世住址:山东省沂东县城幸福街1号 ……
没等运垒全看完,运品就掏出打火机将纸片子烧着了。看着那团火最后化成灰片儿在街面上飞、在行人脚下舞,羊丫一下子哭出了声,封运品也是泪流满面。
三人回到家,那空空荡荡的骨灰盒自然引出了一场骚乱,尤其是大脚老两口和细粉痛不欲生。但是木已成舟,一切都无法挽回了,细粉只好找出男人的一身旧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