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吕妙橙一时语塞。
“你还在讨厌我对么……”他抬眼看过来,“其实在苍梧城的时候,我是被冯饰非施了催眠术才那样的……后来情形那么危急,我想让你快走……你不信的话,就找一个医师过来,让她看看我身体里还有没有术法的痕迹。”
他一口气将多日来想说的话都说了个干净,梗着脖子,听候吕妙橙发落。
但是窦谣什么也没等到,一息、两息……吕妙橙神色不变,仍是静静地看着他。
“你还是不相信我。”
窦谣极其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休息一晚,明日我就派人将你送回去。”
吕妙橙的思绪纷乱,她说完这句话,床上的人哭得越发剧烈,声声牵动着她的神经。她正欲起身,身后一双胳膊套了上来,紧跟着后背也传来濡湿的触感。
“要我怎么做,你才肯相信我?”他近乎乞求地问道,“你用锁链把我捆起来好不好?或者,你打我……吕妙橙,我以后会听你的话,除了你不会和别人接触,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我的命是你的,你理一理我吧。”
窦谣此刻才明白,语言是世上最乏力的东西。
若是一个人心悦你,哪怕你口若悬河,她也会含着笑听完;若是有朝一日你失去了这份喜欢,纵使千言万语,也无一句能入她心里。
可即使知道这些,他还是想试一试。
“你说……你的命,是我的?”
吕妙橙突然偏过头来,眼睛一错不错地看他。
“是……”
“你的命当然是我的,从你吃下天狐心那一刻起,你的命就属于我。”
她语气森然,揭开了挡箭的真相:“你那次挡箭也并非真心,只是和你配合的同伙被凛地调换了……你是阴差阳错地替我挡了那一箭。而且那一箭,我完全能够躲开,是你自己非要撞过来的。”
“窦谣,你有真心么?”
现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罢了。
窦谣木然地松了手。曾经他总认为是那哑药阻拦了他,现在方才明白,有没有哑药,都是一样的。
没来由的,他忽然想起红蓼谷的过往。那时候的吕妙橙,以重伤未愈的身体,带着一个并不心悦于她、满口谎言的人历经千辛万苦寻药,她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他什么也为她做不了。从来都不是吕妙橙非他不可,而是他不能离开吕妙橙。
那一束月光并不是他用谎言谋求得来的,而是月亮迁就了他。
如今月亮就要沿着天幕的轨迹远去,留他一个人在荒原上哭喊。
“对不起。”
他放下手臂,最终只说了这三个字。
气氛转眼间变得无比静谧,吕妙橙看着他失去神采的眼睛,那是一口寂寥的枯井,她隐约记得在什么地方……也见过如这般的眼神。
无可挽回的眼神。
眼前的这只鸟儿已经不再漂亮了。它引以为傲的鲜艳羽毛被日晒风吹摧折,斑驳褪色,可正是如此,吕妙橙反而心口堵塞得难受。她的视线一一落在他的面颊、双手和腿根上,曾经那个在风雪里走一遭就会高烧不退的美人,如今策马奔袭千里,也没有向她诉说过一句。
这些日子他任她捆着,从不反抗,眼里只有无尽的小心翼翼与讨好。
是的,吕妙橙最讨厌他这副神情了。这让她总是下不了手,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思索之际,她的手已经抚在了他腿上:“疼吗?”
这具身体僵硬着,任由她慢慢地涂药。一滴又一滴的温热眼泪落在她手背上,无声无息,这人仿佛就是水做的,永远有流不完的眼泪。
“我问你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