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秒,祁岁若无其事地继续给她上药,一边假作淡定道:“母后是在可怜我吗?不用可怜我,命该如此罢了。”

李怡收回了手,反问道:“我可怜你什么?”

祁岁手中一空,他起身坐回原位,拿着帕子把手上粘腻清凉的药膏抹去。

“可怜我终于走进了父皇设下的陷阱、走向了我的死路,”祁岁擦手的幅度变得越来越大,他嗤笑一声:“又或是,庆贺我以后再没有机会缠着你了。”

李怡皱了眉,她未上浓妆,脸上的疲色终于显露出来。

“你知道这是你父皇为你设好的陷阱,你还要往下跳,”李怡的头痛了起来,“你要气死我吗?”

她把手支在桌子上撑着额头,苦恼道:“我有时候,真的不能理解你的想法。”

她在否认?祁岁心中一动。

平静无波的心脏怦怦加速跳动起来,祁岁掐着指尖,不是可怜,那就是……?

可李怡终究未能如祁岁所愿把话说尽,她重振精神:“饭菜要凉了,快吃吧。”

祁岁的眼神一瞬黯淡下去。

他尝了一口碟子里的里脊肉,滑嫩可口,酸大于甜。

是他喜欢的口味。

可惜这顿饭终究是吃不安生的。

“殿下!长公主说要进来,她还说,如果不让她进来,裴将军就会立刻强攻!”

李怡站起身子,凤吟怎么来了?!

一旦裴璟强攻,那么……李怡攥紧了拳头,祁岁就走不了了。

她偏头看向祁岁,带着哀求。

如同两年前那个清晨一般。

一模一样。

祁岁手中的筷子折成了两半,手指顿时渗出了血。

他阻止了李怡的动作,自顾拂去指间的碎屑。

他把李怡扶了起来,轻声道:“母后想见她吗?那就见吧。”

李怡拉住祁岁的衣袖,急急道:“你不要误会,我是想……”

“我不会误会,”祁岁缓缓抽出自己的衣袖,“母后在我这里,想做什么都可以。”

说完便快步离开。

李怡恍惚了一瞬,而后走出了屋子。

屋外一众人严阵以待,祁凤吟站在院子里正中央,正静静看着她。

“怡儿,跟我回去吧。”

“回不去了,”李怡苦笑道:“祁岁犯下如此罪行,大晟之大,再无他的容身之处。”

祁凤吟情急之下口不择言:“那你要跟着他一起陪葬吗?!”

祁凤吟上前几步握住李怡冰凉的手,垂下泪来。

“怎么就会走到如今这样的地步?”

“其实能跟他一起陪葬,也是好的,”李怡轻轻的笑起来,往日里死寂一片的眼神里重又焕发了光彩,“他不说我也知道,真的,祁岁是个好孩子,就是太轴了,容易走岔了道。”

祁凤吟恨恨道:“我知道是那个人搞鬼!”她面露哀伤:“真的……对不起你们。”

“你替他道什么歉?不是你的错,别乱认,”李怡温柔地擦去祁凤吟脸上的泪珠,“从他派祁岁私下清查阿芙蓉的时候,我就该料到一些的,可惜了,我还是太迟钝,玩不过他,脑子转得也慢。”

李怡想,人性是最不能考验的东西。

从一开始那道诏令颁布,她就该料到不对的。

虽然太子到了年纪是该接触政务,可太子当时不过十二岁,十二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可笑皇帝居然会传下让他去清查阿芙蓉的诏令。

阿芙蓉不是近些日子才在大晟流传的,或者说,这种东西就不可能斩草除根。

阿芙蓉从来就不只是阿芙蓉而已,它的背后,是不可遏制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