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子打开,里头铺着紫绒,装着绫绢连接的两块圆片,每个都状如大钱,质地像琉璃,颜色像云母,很是奇特。

绍桢好奇道:“这是何物?此前倒没见过。”轻轻将物什拿起来,捧在手上打量。

林勤业略微得意地笑道:“这叫叆叇,也叫眼镜。老爷像这样戴起来试试。”说着给她示范。

绍桢照着示范将绫绢缚在脑后,隔着琉璃镜片,视物不知清晰几何。

她惊叹起来:“真是好东西!往后夜里看书都不必发愁了!林叔,这是何处得来?”

林勤业笑道:“是西洋传进来的,我看到有人戴这东西,多问了一嘴,才知道是这用途。当即就置办了好几副,还有其它样式的,都已经搬进库房去了。”

绍桢连连道谢:“真是解决了我的一大麻烦事。南边既然有了,想来慢慢地也要传开来。我几个同僚也有视物不清的症状,正巧可以送他们几副。”

林勤业矜持道:“老爷中意就好。”

两人又叙话一阵,林勤业又提起这三年的收成银子,问绍桢有没有空闲,想将账册给她过目。

他就是不说,绍桢也会主动提起的。林勤业原本是一年交一次收成,近几年成了家,交收成便换成了三年一次。

她隐隐有些怀疑,但是贸然提出有伤情分,如今正好趁便清点。

下午,林勤业命小厮搬来了这几年的账册簿子,绍桢开始点算。

秦氏给她留下了巨额的家产,再加上张世钦的贴补,她在很多地方都有田地产业。以她的实际家财,够她和幸姐、箴哥几辈子吃穿不愁了。

绍桢捡了紧要的几个地方比如杭州、扬州等细看,再看了总账,心里便有了数。

她喝了口茶,茶香味颇令人惊喜,不由赞道:“是新收的玉叶长春?”

金氏恭维地笑道:“可不,前几日刚收上来的,可巧老爷就回来了。”

“这茶难收,多谢林叔了。”绍桢笑道。

林勤业坐在下首,笑呵呵地说:“我也没费多少功夫,是底下的人劳心劳力。”

绍桢点点头,接着问道:“今年浙江和湖广那边,还有福建,是出了什么岔子么,瞧着收成比往年少得有些太过。除了河南有灾情,倒没听说这三个地方还有什么。”

其实从昌化二十年开始,外地产业的收益进项便逐年递减,今日一看,去年减少得尤其厉害,仅有二十万两,将将及得上昌化十三年她母亲刚去世那年的一半。

她一向不愿意对身边的人疾言厉色,但是林勤业做得有些过了。

林勤业放下茶盏,叹了一声:“这也是我要说的。浙江和湖广,被江南制造局掣肘,那边都是宫里出来的人,不说咱们的人,就是那些一二品大员的家人也不敢轻易得罪,要什么给什么,价钱又压得低,摆到账面上来,就只有这些了。再说福建,朝廷戒严,只有市舶司可以贸易,少不得要打点。福建天高皇帝远,市舶司的人全是狮子大开口,哪里敢不给呢。还望老爷体谅一二。”

金氏也急忙附和:“老爷没去不知道,福建市舶司的人谁也不认,就认银子。咱们的货贩出去,少说要给他们四成的收益。一个个富得流油,哪里管咱们这些人的死活。”

绍桢嘴角噙着礼貌的笑意,心里已经不太舒服了。

她也不是不通人情世故,太监们直达天听,是不能得罪的,她让人年年孝敬宫里派到地方上管权的太监,江南织造局总管太监,广东、福建市舶司提督太监,哪个没收过她银子?

父亲去世、她还没考上进士那两年,这些太监都没卡她,怎么这几年她当了官,反倒开始卡了?要说有太子的干系,他活着的时候,账册上进项也在连年减少。

林勤业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