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和堂里艾味浓郁，太医、宫人跪了一地，低低的哭声极为刺耳，陶保母哭得肝肠寸断，宝哥浑身青紫地躺在她怀里。

绍桢异常冷静，将儿子接了过来，小小的身子几乎没有温度，她心里一片冰冷，麻木地解开衣服，让孩子贴着自己的肌肤，终于感受到一点体温，温柔地和他说话。

“是不是怪娘一直不来照顾你？娘不走了，宝哥乖一点，醒醒喝药好不好？喝了药就好受了。姐姐一直在牵挂你，爹爹都没回来呢，娘没照顾好你，你爹爹要怪我的……娘还等着你尽孝，给我养老送终……宝哥，醒一醒，宝哥，宝哥……”

一声声几乎泣血，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察觉到怀里的小身子一颤，宝哥闭着眼张开嘴，像只弱猫儿似的哭了出来。

绍桢欣喜若狂，高声喊着太医和奶母：“哥儿醒了！给他喂药！”

……

可能真的是生母亲自照顾起了效果，也可能是否极泰来，那日之后，宝哥一天比一天好起来，太医宣布痊愈的那天，绍桢倒了下去。

等她晕晕沉沉睁开眼，太医和宫人们的神情一改她昏迷前的欣喜，重又愁眉不展，甚至是沉重。

她身上忽冷忽热，故作轻松道：“我也染上了是不是？宝哥都能康复，我这个大人该更简单了。”

张太医脸色惨白，嘴唇一张一合：“可娘娘、娘娘染的是恶疟……”

事情到了自己头上，反而不那么令人害怕，绍桢将宝哥安置进坤宁宫，还要安排自己高烧神志不清时的大小事务，外朝之事有内阁，至于内宫事务，她思前想后，还是淑太妃最合适。

恶疟太危险了，三日疟是轻症，恶疟便是重症，绍桢的间歇热越来越严重，清醒时候越来越少，酷热和极寒的地狱中，她开始反复梦到从前的事情，浑浑噩噩之时，听见宫人们的狂欢声。

“王师凯旋了！皇上回銮了！……”

第321章 病危

绍桢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正在疑惑，转瞬又听见一道阴沉的声音，似乎离她很近：“娘娘病重，六宫竟然无人侍疾？这就是你们为妃妾为子女的本分？”

还没听旁人回答，周遭忽的吵闹起来，有人非常惶恐地说着什么。

“……恶疟鲜有痊愈者，娘娘高烧不醒，又有旧伤在身，内脏多处衰竭，臣等”

一道平静的声音打断他们的话：“不必多说，朕只看结果。娘娘痊愈，尔等不分先后，一并重赏。娘娘若不治，尔等全部殉葬。”

绍桢呆呆地听着，心里似乎有一块被病痛吞噬，什么情绪都生不出来，只有一个念头，太困了，他们什么时候能闭嘴，她想睡觉。

可是偏偏不如她愿，有人在耳边不停地喊她，绍桢，小桢，桢儿，反反复复将她从黑甜乡中叫醒。

漠然的内心缓慢地生出一些烦躁情绪，她想睁开眼把他骂一顿，让他别吵了，可是提不起力气，眼皮像有千斤重，她尝试了几次也没成功，便心灰意懒地决定随他去，她真的太累了。

隐约听见别人的惊恐低呼。

“娘娘没气了……”

可能过了很久，可能只过了一瞬，一道暴怒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