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行觉得这个答案很微妙,那些大家最关心的问题要是被划进剩下的百分之三十呢。
杜润是实干派,很快组织曲奇,也就是曲大夫以及一批老员工一起参观了工地,又和鼎盛团队坐下来开会。一周后,曲大夫第一个签了字。最后,跟着杜润到新医院的人有百分之八十,算是完整保留了原班人马。
但李行最终却没签字,凭杜润怎么说他都没应。
曲奇和李行还有这批学霸校友都是他的金招牌,现在最硬的招牌少了一个,他急了一嘴泡。这个薪资也能找到资历更好的,但他们这么多年情谊,信任程度没人能替。
杜润直接一个视频电话打过去,才接通就问,是不是和张束有关系?
李行连连解释,真的不是。
两个男人突然沉默。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聊起张束。
杜润又问,你怎么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
李行被杜润逗笑。对面的男人在他眼里依旧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小公子,宝看宝想宝得到。辛苦他憋了那么久,现在满脸都写着为什么凭什么。凭什么我没得到张束呢。
李行并不觉得自己“得到”了张束,她不是物件,她是人。人与人之间,不管什么关系,用“得到”一词都很失格,李行不喜欢。
和张束相爱,他是喜悦的,但得意谈不上。董沁渝说得对,他这个人没什么魅力,和杜润没法比,只是恰好有张束喜欢的点,两个人更合拍,对上了彼此的缺口。他只感谢命运和缘分。
他在捡回张束不要的东西时,在箱子里看到过她的手抄小纸条,“爱是艰难的。”
李行同意,也不同意。
也许爱作为名词是艰难的,它有着全世界最复杂最丰富的定义,谁也没办法说清楚,谁也没办法捕捉到,不可量化,难以琢磨。但他更希望爱是实实在在的动词。去爱,全心全意去爱,足够美好的事,不会用艰难来形容。
于是他想也没想就回答了杜润,一定不是张束主动说的。
杜润有些惊讶于他的笃定。为什么,为什么能这么相信呢?
因为她一心一意帮你,杜润。我们两个人打电话,有一半时间都在聊你,你的生活和你的事业。她真心把你当朋友,真心为你着想,也是真心念你的好。
杜润沉默,而后声音低了许多,李行,你不吃醋吗?
李行的眼睛又眯了起来,随后,他好好笑了一场。他从来不知道杜润这么傻。
但他确实不想继续在杜润这里做医生了。准确的说,他在哪儿都不想做医生了。
李行的灵魂黑夜和枪击案关系不大,真正将他击穿的,就是那次羊水栓塞,发生在他的剖腹产手术台上。
那次经历之后,他再做剖腹产,举刀时手会抖,刚开始只是轻颤,后来连刀都握不住。
而曾经,他切开的刀口短而平滑,五分钟掏出一个宝宝,半小时缝合完毕,手快而准。这是他长胜的战场,现在却是一个废人。
他逃到了私立医院,又逃去了美国。在枪击案案发时,他在跑的过程中有一瞬间曾想过,如果没跑过去,就这样死了也可以。他耻于自己是一个逃兵。
后来他返回现场,救死扶伤是真,其余的讲述都是假。他那时浑身冷汗,原来自己从未走出来。
那夜他回到公寓,重新打开《疼痛难免》,坐在被子里失声痛哭。那是李行人生中第一次哭。
而后他认识了张束,这个奇怪的异性介于女孩和女人之间,胆小又无畏,圆滑又正义,灰暗又明亮。她好像一头牙关咬紧的小狮子,永远能甩掉身上的泥水。她在他再一次发病时,履行承诺,同他出来喝酒,也不聊薪资也不聊职业,聊爱,聊自己,聊虚无。
他们的电波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