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蒙不禁想,一岁的小孩儿能懂什么啊?

可他没法说话。

陈知衡抱着她在窗前再站了五分钟,转身离开。

在陈知衡转身的那一刹那,阿斯蒙听见了小孩儿的哭声。

像声音撕裂的幼鸟在疯狂地啼叫,呼唤着远离巢穴的成鸟,他周围的空气都因为她的泪水变得潮湿。

可他动弹不了。

阿斯蒙知道在很大概率上,他此生再也不会见到这个小孩儿了。她会接受外貌基因调试手术,会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生活、长大。

在他成为联邦逃犯的两年后,陈知衡突然联系他,以一条政府军清剿义体人作战情报为条件,要求他前往极其危险的混乱星带地区,最后以他牺牲了两名亲信,连自己的命都差点儿搭上作为代价而救回这个小东西。

阿斯蒙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又陷入了昏沉之中,有医护人员走了进来,将一颗糖塞进了他尚有知觉的右手里。

阿斯蒙知道,这肯定是陈知衡的要求。

是已经贵为联邦总议长,让他感到无比陌生的故友,为数不多的良心。

让他活下去。

一阵规律的音波响起,阿斯蒙再次动了动眼皮。

这一次,意识顺利支配身体,他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抹了把额头,一手的汗。

妈的,陈知衡。

妈的,没良心的小东西。

震动还在持续,他意识到是自己的暗线通讯仪在收到通讯请求那上面只有一个通讯联络人。

目光扫了一眼家政机器人上的时间凌晨两点零三分。

阿斯蒙翻身下床,拿起方块状的通讯仪,走进一侧的暗室,坐在方桌一侧的单人沙发上,点击接通。

陈知衡的虚拟投影出现在这个十米见方的空间里,坐在了另一张沙发上。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半夜找人?就算你睡不着,难道我不睡觉?”因为刚才的梦境,阿斯蒙声音有些烦躁。

“她怎么样?”陈知衡问,“白天里的义体拆除,蒙戈也在场?”

“蒙戈在场。多亏总议长您奉行的信息隔离原则,在林安调任和宋荔刺杀我的行动里用一个真情报掩护另一个更大的情报,所以她什么也不知道,蒙戈用脑电波测谎讯问她,没有问出来。”

阿斯蒙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烟,拎起一根放进嘴里,磁感应打火机燃起蓝色的火苗,烟头火星明灭。

深深吸入一口烟,他抬眼看向陈知衡,声音懒懒的,“至于她么,拆除义体的时候忍住没哭,反倒是被操的时候哭天喊地,现在睡着了。”

明面上说是监禁惩戒,其实是军部在刺杀事件中用于安抚阿斯蒙的手段罢了,连监禁地点都没有指定,阿斯蒙直接将人带进了府邸。

陈知衡皱起眉,“你不要太过分了。”

“过分?”阿斯蒙冷笑,“我花了巨大代价把她救下来,操她几下怎么了?你也真是有手段,把她洗脑成这个鬼样子,被干的时候都在找你。”

听到阿斯蒙这话,陈知衡睫毛不易察觉地颤了颤,“你没必要把我的不满放在宋荔身上。”

“不,我对你们两个都非常不满。那小东西看我的眼神写满了要我的命,全他妈是你教坏的。”

陈知衡冷淡地说:“我只是好意劝你,今后的计划里,你会有需要她的一天。”

阿斯蒙不说话了,又吸了口烟,缓缓吐出浓白的烟雾,话头一转:“新的义体方案呢?”

陈知衡手里按下一个按键,半空中浮现出一幅精细的全息版本义体设计图,阿斯蒙从抽屉里拿起一个三角形的扫描仪,将这幅全息设计图拓印下来。

这是陈知衡亲手设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