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月亮】58:死肉

华阳县中心医院。程晓霞浑浑噩噩,她已经记不清楚,这是从青山回来的第几天。

脸上的伤口撕裂,重新缝了针。脸皮发胀,血和汗渗进伤口,又蜇又麻。她咬紧嘴唇,唇上被咬出血,待一针麻药刺入皮肤,脸部才逐渐失去知觉,痛感暂时被麻木。

酒精消毒,镊子和清洗器来来回回,针刺入皮肤……程晓霞觉得自己像一块案板上的死肉。

青山一行,充满了算计,从接到那个“误”打给她的租车电话时,她就明白,等待她的,会是一个局。设局的人拿捏住了她的心,她心甘情愿走了进去。只是没想到,会如此凶险,那些人竟然带着枪。

捡回了一条命,却无劫后余生的喜悦。她似乎早就失去了欢喜的权利。

躺在手术床上,闭着眼睛,但视线仿若可以穿透空间里的一切。从华阳到青山,从青山回到华阳,又穿过时间,回到小楼,回到华阳卫校 302 宿舍……旧日里,她每一个选择,都似刀,刀刀见血,扎入她的人生。

若不是还不知晓是谁害了她的女儿,程晓霞甚至觉得就那样死了,一了百了,说不定还能上个新闻,也挺好。纵然死后依旧会被骂,但那时她早已变成一把骨灰,骂天骂地,她也无知无觉。

思绪闷在混沌的暗色里,不受控,昏昏醒醒,换药,挂水,日夜无差。半梦半醒间,胳膊上被涂了一层液体,凉凉的,冰冷的针头再一次刺入她的身体。护士是个生手,没对准,针头在皮肤里游走,找寻纤细的血管。

幽幽恍恍,程晓霞觉得,真的是报应。

麻药散去之后,疼痛愈加锋利,她熬着痛,也熬着困意。

入夜,病房里的顶灯关了,留了两盏夜灯。

窸窸窣窣的声响,不断地闯入程晓霞的耳朵。县城医院床位紧缺,脸上的伤再重,也是外伤,要不了命,所以,她住的不是单间。

她没有家人,没有朋友,这段时间,只有曾经的“客户”给她打过电话,语气了充满着打探八卦的兴奋。她的悲伤,绝望,不过是八卦的点缀,无人在意。最多假惺惺地安抚两句,走个程序。

活成这样,挺悲哀的。

今天,旁边的病床上住了新的病人,是个小伙,二十出头,出了车祸,骨头断了,身上好几处伤,刚从手术室出来。麻药过了劲,疼得哼哼唧唧,哭爹喊娘。

护士来给程晓霞拔针,被隔壁床闹腾的声响吵到,提醒他小点声,别影响别人休息。小伙听不进去劝,瞥了一眼隔壁床的程晓霞。说疼得受不了,嘴不受控,要嫌吵,就花钱去住高档病房,单人间,要多清净有多清净。

护士受了气,想怼两句,来给小伙陪床的妇人倒是个好脾气的,一个劲道歉,给护士手里塞了个苹果。护士没要,但也没继续计较,交代了两句,就离开了病房。

程晓霞本就没有困意,再加上隔壁不消停,她坐了起来,半躺在床上。

妇人走过来,给程晓霞病床旁的柜子上放了个苹果,压低了声音说:“妹子,不好意思,我弟遭了大罪,太闹腾了,影响你休息了。”

“没事!”

“你脸咋了?”

“烂了。”

妇人指了指在旁边椅子上坐着玩手机的男人,小声问:“他是你男人?他打的?”

“不是!”程晓霞觉得眼前的妇人聒噪,“他也不是我男人,是护工。”

程晓霞知道,旁边的“护工”,实际是警察,但她未曾见过,是生面孔。昏睡时,她隐隐听到有人说什么分局最近人手不够,所以从辖区派出所借调了两个人。除了病房里的这个人,门口坐着的男人也是便衣。

眼下,她床边来了陌生人,“护工”却没什么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