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深林里的老猎户,大多都懂得配制土火药。用它做成的土炸药,粗粝、腥浊,没有军用炸弹那般利落的破坏力,威力更钝,声响更闷,但依旧能将皮糙肉厚的野兽炸得皮肉翻开。
若量够足,足以炸塌这间防空洞。
青山玻璃厂的这帮人,真的是那帮躲避追捕的深山猎户?
危险的腥味,勾起何年的一桩往事。那是她职业生涯最大的一道坎。
在“5·12”枫景苑坠楼案中,死者张某生前曾抱了一个土炸弹。原本,她想引爆炸药,制造恐慌,但土炸弹哑火,发出一声闷响后,就失了威力。最终,张某从顶楼一跃而下,很决绝,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具尸体。
土炸弹的来源,本应作为案件的重要线索,但何年因“受贿”成了嫌疑人,不仅她失去了侦查案件的资格,为了避嫌,东风分局刑侦大队被迫将案子移交给上级派来的联合调查组。
案子有了定论,而土炸弹的来源,卷宗上只提了一句,死者生前从黑市购买。
可普通的百姓如何知晓黑市的门路?
如今,何年知道了,张某跳楼的那片烂尾楼,重新拍卖,由宋家赘婿姜涛从中周旋,最终被宋家太子以极低的价格拿下。
张某之死,华阳县的百姓热议过一阵子,但很快,被新的话题取代。那片楼盘换了名字,房子卖得红火,甚至有业主调侃,凶宅才好,有鬼魂护着,安全。
而徐又言坦白,他之所以来到玻璃厂,是受了姜涛的邀请。
一桩桩事,像无数个线头,因着宋家,被拢在了一起。何年始终怀疑,张某并非自杀,她不过是一枚利益博弈中的棋子,用自己的命,为宋家,下完了一场价格拉锯战的最后一步。
一时间,脑子里涌入太多东西,何年用指腹揉了揉太阳穴,抬眼,撞上徐又言的目光。
徐又言的表情,凄怆且委屈,仿佛被何年的话打击到了,却又用伪装的坚强,勾着唇角向上。他瞪着何年,似乎在给她时间,让她重新组织语言,若说些顺耳奉承的话,夸一夸他的“游乐园”,说不定,他会大度地原谅她的莽撞。
“这个地方太危险了,环境是一回事,还有炸药,保不齐哪天命就交代了。”
“是有炸药,不过在另一个洞里,那个洞漏雨。”说完,徐又言的指尖,从不锈钢制成的实验桌上划过,继续问:“所以,我这个‘秘密基地’是不是很不错?”
他像个固执的孩子,一定要等到心里的那个答案。
何年的好友叶璇,是犯罪心理、犯罪行为分析方面的专家,一起共事的时候,她曾接受叶璇的建议,系统地学了犯罪心理与行为分析,还专门考了证书。与徐又言简短地交谈,几乎可以确认,他没有任何善恶观,且有一定的反社会人格。
徐又言是何年在玻璃厂的最大收获,但他性子执拗,认死理,制药,却不在乎制出的药是否会害人性命。对他晓之以法,无异于对牛弹琴,甚至会让他生出痛快的错觉。
何年遇到过行为偏激、性子孤僻的“科研怪人”,与之相比,徐又言话多,愿意与人交流,但极其自负,喜欢别人顺着他,奉承他。
何年准备用点歪招,于是,她盯着徐又言窄而无神的眼神,再次重复了自己刚才的说法。并给出具体、细致的理由。
“在市局的时候,我参观过省监狱系统的特殊医疗中心,那里关了两个搞生物医药的‘高智商罪犯’,长着那么好的脑子,偏偏用来犯罪,可惜了,那里给他们搞了个小实验室。设备么,不算高精,唐城医院淘汰下来的,但也比你这儿的强。去年,其中一个还搞了个专利,专利挂在监狱,但给他减了两年刑,媒体还报道过,也算小火了一把。”
“什么专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