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最终落在蝉蜕上,那个黑色的浅影,扰得她心神不净。何年打定主意,拧开盖子,把一整罐蝉蜕倒在桌子上。她的动作很轻,因为晒干的蝉蜕又薄又脆,很容易就碎了。她挑出那只带浅影的,轻轻晃了晃,果然有东西,是一团纸。

她屏住呼吸,轻晃那只蝉蜕,试图把里面的东西从它身上的缝隙晃出来,但无果,那团纸卡在缝隙,掉不下来。何年哈出一口气,似下了决定,手上用力,轻微地咔哧一声,蝉蜕碎了。

她伸出两根指头,小心翼翼地夹起纸团,拆开,上面写了一行字。她来回翻面地看,有些失望,上面写的不是秘密。又或者说,不是她想要查找的与案情有关的秘密,而是一段女人的心事。

阿言,我爱你,但我自知配不上你,我会在上帝面前为你祈祷,愿你早日离开这里,幸福一生。

字是用深蓝色的油笔写的,是秀妹的字迹,何年认得。她没想到,在旁人眼里的“外室”、“小三”,竟有如此纯情的一面。

阿言是谁?肯定不是魏斌。

所以,秀妹的相好是那个叫“阿言”的男人。

纸条上有一句“早日离开这里”,“这里”指的应是玻璃厂。

魏斌的宿舍就在隔壁,秀妹敢堂而皇之地在自己的宿舍里挂其他男人的内裤,应该不怕被魏斌知晓,或者他们的关系魏斌本就知道。不仅知道,还帮着遮掩。

“阿言”是玻璃厂的谁呢?何年单手揉了揉太阳穴,脑海里闪过一个个人影,但似乎除了魏斌,秀妹对其他人并没有热络的情绪,又或者,他们都是好“演员”,将淡漠与疏离演得极好。

况且,她的印象里,好像并没有一个叫“阿言”的人。

能让魏斌帮忙隐藏这段关系,甚至故意让旁人误解他俩是一对,那必然在玻璃厂这个地方,身份比魏斌这个厂长更重要。

目光瞥向垃圾筐,里面扔着那只用过的避孕套。

能在昨天和秀妹发生关系的人,难道,是那个从未露面的“专家”?

夜更黑了一些,月夜如水。何年把纸条叠好,重新选了一个蝉蜕,把纸条小心地塞进去,放进瓶子的最底层,其余的蝉蜕也小心装回瓶子。拧好盖子,放回原处。

一时间,冒出很多想法,但面容平静,不喜不哀。这一趟,总算是有点收获,她的目光更深沉了些。

探究的视线再次落到简易衣柜上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种款式的简易衣柜,用四根钢棍撑起了骨架,外面包着一层防水的印花塑料布。衣柜底部与地面,一般会有十公分左右的距离,但这个衣柜的底,与地面紧紧贴合。

带着疑惑,她拉开了衣柜上的拉链,淡淡的樟脑味散了出来。何年翻了翻,里面挂的衣服,男女款都有,她眉头微蹙,拉出一件男款的衣服,看了看,再次确定,不是魏斌的尺码。

所以,是“阿言”的?

秀妹身上有秘密,有故事,更有仇恨,注定她不会单纯。她也想查一些过往的秘密,比如姐姐闫秀秀,一个聋哑人,消失得无影无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她报了警,也没有任何消息,所以,才孤身来到玻璃厂。

有时候,一个毫无背景的女人,若想通过正大光明的手段,达到一些目的,很难。

人有七情六欲,秀妹的爱也好,恨也好,你情我愿,或许会触犯法律,但也是道德层面的,不罪大恶极,何年并没有什么资格深究。

脑海里,闪过几个镜头。白天,何年透过教堂的玻璃窗,目睹了秀妹的陡然发狂,程晓霞是引子,引出了秀妹体内毫不遮掩的兽性,证明她们之间有滔天的怨恨。

程晓霞,是十八年前卫校大火案的当事人之一,闫秀秀、苏招娣都是十八年前,差不多的时间消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