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姐不是大夫,却揽了给小楼女人打针的活。
某个月,轮到秀妹,大夫说她病了,要尽快治。大夫开了很多药,其中最贵的一种,就是装在小小透明玻璃瓶里的药,据说是进口的,很贵。
透明的瓶子里,是白色的粉末。珊姐没有穿白大褂,不戴口罩,晃着针管,将针尖刺入瓶塞,往小瓶里注入药水。粉末被化开,和药水混着,被吸回针管。
“得病了,就得打针,打了针才能好。”珊姐说。
她们仿佛在玩一个医生与患者的游戏,珊姐总是扮演医生,乐此不疲,她们被迫扮演病人。珊姐的手法并不高超,扎针时的表情诡异且满足,仿佛比做爱时的高潮更让她满足。
药水注入的身体,一会冰,一会热。秀妹吐过,呕过,屁股和手臂上留下很多针眼,发青发紫发硬。诊所里的医生说,是正常现象。
怎么可能正常?
因为“病”,她时常受罪,但病却未好。治病的钱,依旧从她本就不多的工资里扣。
小楼里发工资,所以算上工,但工资总被珊姐用各种名义扣掉。秀妹想,既然要扣,还不如不发,后来懂了,这不过是一种驯养的手段。用了贵药,扣得更多。
后来,秀妹托人去菜市场买了些新鲜的蒲公英,洗净了烧水,连喝带坐水,一个礼拜,症状没了。明明花一点钱就能治好的病,却偏偏要想着法子扣钱。
但,没办法,这就是她的日子。任人摆布,旁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能拒绝,不能争辩,逆来顺受,日子才能好过。
晃动的光影,把秀妹的思绪从旧日的小楼里拉了出来。但被针扎的恐惧与痛,和刺鼻的药水一起,撕破了时间,出现在她眼下的这具肉身上。
认命吧,认命吧。是珊姐的声音。
去死吧,去死吧!秀妹的心被无法愈合的伤口激怒了。
手里的碎片划下去的时候,她双眸猩红。一下,两下,三下,空气里多了血腥味。
铛……铛……
准备划第四下的时候,范旭东伴随着钟声,一个箭步冲过去,捏住秀妹的手腕,碎片落地,发出极轻的声响。
这就结束了?秀妹古怪地笑了一下,舔了舔嘴唇,有点后悔,为什么设局的人没提前告诉她,会在今天遇到珊姐,否则,她会准备几管灌满稀奇古怪药水的针管,刺入对方的身体。
倒在地上的程晓霞,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并不痛苦:“我,我没事,别抓她。”伤口在脸上,不断地冒着血,触目惊心。说的话轻飘,虚妄,有气无力。
“你说什么?”范旭东以为自己听错了,确认了一遍。
“别抓她,我没事。”程晓霞又说了一遍。
“你说没事就没事?”范旭东明白过来,这不是意外,里头有事,他气笑了:“都这样了,还指挥警察?逗呢?”
警察。秀妹身子发冷,脚步一动不动。压在心里那么多年的怨气,才出了一口,她的日子,早就被毁了。就算坐牢,那也是命。
她以为自己会绝望,但没有,神经仿佛被浓度极高的麻药浸透,任凭刀子在身上划出血痕,毫无知觉,早已麻木。
范旭东脱下外套,掏出手铐,把自己的左手和秀妹的右手拷在一起,又用外套将手铐包住:“理解一下。”
“嗯!”秀妹看了眼手腕,顺从地点了点头。
掏出手机,打 120,一直占线:“妈的,这小地方,120 都不好打。”
冯白芷解下头上的头巾,人半蹲着,捂住程晓霞脸上的伤口。
范旭东看了一眼地上的人,摸出手机,给李雪亮打了个电话,将目前的情况简短汇报,让他找人联系青山镇的兄弟单位,派几个人过来协助办案,再帮忙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