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全国统一的借口,既给了对方体面,还保留着一丝希望。托尼老师显然习惯了,笑容未收,递了张名片。
程晓霞双手接过,装进包里,说了声谢谢。
“唉,我记得这后面是不是有空房租?”她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你要租房啊。”托尼指了指旁边,“出了门右拐五十米,从那儿进巷子,你去问问。”
“谢谢。”程晓霞挤出极为诚恳的笑容,“若我今天时间不够,过几天空了肯定来找你烫头!”
“行,您随时来。”
这一番说辞,倒不是客气。简单几个来回的对话,托尼耐心,不势利眼,哪怕猜出她询价是借口,也没戳穿,还为她指路。
自从女儿出事之后,程晓霞如行尸走肉,本就被悲伤蹉跎的脸,更沧桑了。说不定,换个发型,能让她看上去没有那么可怜。
她对那位托尼印象不错,若让他赚点钱,也算做了件善事。
毕竟,她很少做善事,所以才会不断地被厄运缠身。
按照托尼指的路,程晓霞找到了巷口。走进巷子,熟悉感扑面而来,巷子很窄,两个人并排走都费劲,她不断地侧着身子,给迎面走过来的人让路。
巷子里若迷宫,走几步就有岔口出现,她却并未迷路。日子仿佛被拽回从前,越往前走,那种黏腻,腐烂,醉生梦死,消磨人性的感觉,就越发浓重。
终于,走到了那幢自建的小楼前。
其实,眼前的小楼与记忆里的小楼,大不相同。她住在里面的时候,小楼只有两层,如今往高盖了两层,一共四楼。
大面积的墙皮剥落成斑驳的癣,墙上看似枯败的藤蔓露出点尖芽,像挣扎的手指,试图穿透墙皮。每扇窗户上的防盗网都生了铁锈,离她最近的那扇,几根铁条突兀地弯折。她的脑海里闪过几个画面,一双纤瘦的手,抓住铁条,挣扎,弄劈了指甲,弄出了伤口。
原本,一楼有一盏竖长的粉灯,常年亮着,不分昼夜。如今没了。
但只一眼,程晓霞就知道,是它。
她在里面住了三年多,那时,大家喊她“珊姐”。小楼里的日子,虽然没有她期望的体面,甚至在旁人眼中,下贱,风骚。走进小楼的男人,不论年龄、身份,都可以在她身上肆无忌惮地摸一把,她不能恼,还得赔着笑。
但不愁吃喝,手底下还管着几个姑娘,心情不好,能拿她们出出气。日子不好,也不算很差,至少不用在地里风吹日晒。况且,靠着男人才能讨生活这件事,她习以为常。
程晓霞长了一张柔和的脸,这张脸,若用来做坏事,会很违和。她很容易就能取得陌生人,尤其是陌生女人的信任,打着为她们介绍工作的借口,把她们骗进小楼。有段时间,程晓霞也不明白,不过是男女那档子事,做起来,有愉悦,有快感,又不会少块肉,为何有人就是不听劝,要死要活。
人,是要被驯的,跟驯一只不听话的畜生差不多。
程晓霞很会驯女人,让她们认命,用身体赚钱。若不听话,就饿上几顿,用皮带抽几下。
她顶着一张慈眉善目的脸,接受被驯之人怨怼的眼神,毫不在意,品味着她们被骗后却无可奈何的绝望。
程晓霞知道,在她们眼中,自己毫无人性,若邪恶的鬼。
但,那又怎样。她竟有点喜欢这种感觉。沉醉,入迷,上瘾,像染了毒。
只要进了这幢楼,就没有她驯服不了的女人。若所有手段都没有效果,还有最后一招,喂药、打针。
药,能治病,也能害人。她不是大夫,但喜欢给手底下的姑娘们打针,在卫校学的技能,派上了用场。她不会怜香惜玉,更不会耐心地找皮肤里的血管,尖锐的针头刺进去,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