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谓。她把车里的暖气开到最大。
夜很黑,车窗前的雪与尘在车灯的照射下,打着转,飘在地上,被碾压成黑色的烂泥。她把手机连接了车载广播,调到一个私人播客,听那档名叫《林听聆听》的情感广播。主播林听的声音低沉而犀利,家长里短的琐碎,爱情的波折,总能被他说出三分道理。
节目放的是往期录播,她不在乎,只想听个响声。
因还在年里,夜色虽晚,小城街道的热闹还未褪去。下了雪,但不大,枯树上浅浅落下一层糖霜。树上还挂着灯笼,一盏接着一盏,连成串,熟柿子似的,装点着夜色。
冯白芷听到远处零星的鞭炮声,努了努嘴,自言自语道,这年过得真行,在警局吃了两天外卖。
把车开进南院门街,找地方停好,人下了车,往街里头走。南院门街是条老街,整条街都没有高楼,冯白芷一路走过去,不时地抬眼,瞥一眼街两旁小楼大门上红纸黑字的对联。
走了一会,在一幢毫无年味的小楼前站定。这是江建利祖上传下来的旧宅,她住了好些年的地方。
在旁人眼里,冯白芷是个好命的,肚子不能生,江建利却毫不在意,她曾也那么认为。
尽管跟江建利的婚礼并不盛大,但冯白芷依旧记得自己当初的那份欣喜。在她的过往里,与家有关的记忆总是带着深深浅浅的伤痕,有意或者无意被思绪碰触,痛感就会从肉身里渗透出来。
但婚礼那天,她穿着一身红色的喜服,跟在江建利身后,挨桌敬酒,心里很踏实。那是她的男人,她的家人,她做好了死心塌地跟他过一辈子的打算。
那时的江建利还是混道的主,冯白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刚回华阳时,还有些胆怯,跟在江建利身边久了,耳濡目染,竟有了股鬼煞的狠劲。
江建利仇家多,有人计划趁他不在华阳的时候,绑了他媳妇当人质,问他要点好处。绑架的事还没实施,就被人提前透了口风。冯白芷左手握着一把砍刀,右手攥着自制的汽油弹,镇住了来绑她的混混。
结婚的第二年,冯白芷因不能给江建利留个种,有些愧疚,于是跟他商量,要不要去省城的大医院做个试管婴儿,眼下试管婴儿的技术很成熟。江建利当时没应她,没多久,却领回了一个孩子,说是他的种。
“这闺女叫江楠,我上一个女人生的,一直跟着她妈过,身子不好,自打生出来就病恹恹的,大概是我早些年作孽太多,报应在了她身上。”江建利牵着江楠的手,把小姑娘往冯白芷身边推,“孩子,有一个就够了,若再生一个,不知道会遭什么罪。你身体重要,做试管太遭罪,以后,她就是你亲闺女,你给她当妈。”
冯白芷知道江建利有过一个女人,不过俩人没扯证,却不知他们竟有个孩子。
但他那样的男人有过几段情,也正常,她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后来有一回,她偷听到喝大了的江建利跟人谝闲传的话,才知道,他肯娶她,正是看中了她没有生育的能力。
江建利心里没她,他一直惦记着的人是江楠的母亲,名叫方岚。方岚是江家仇家的闺女,两家人之间隔着人命,所以就算俩人有了孩子,江老太也不让方岚进江家的大门。
江建利敢提,老太太就以死相逼。
真相有些残忍,“家”和“爱人”都有了缝隙,委屈缓缓渗进冯白芷的心里,蛰了她几天,她认命了。这世间,但凡占个情字的关系,都不可能永远牢固,爱情,亲情,友情皆是。这世上,不求回报,死心塌地对她好的人,似乎只有大姐杨莹。
想开了,便无所谓了,过日子么,情啊,爱啊的,不是必需品,钱才是。
接回江楠后,江建利金盆洗手,停了那些危险的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