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伊柠挤洗手液,洗了好几遍手,又漱了口,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抚着胸口出来。

“没事吧?”王玉芬问。

“没……”陈伊柠说着又顿住,话到嗓子眼拐了个弯,“其实有点事。”

王玉芬拧起眉头。

“妈,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们,”陈伊柠吸了吸鼻子,假装强忍哭腔,“就是我辞职,其实是因为我身体出了点问题。”

“什么?”

旅游时,陈伊柠辞职的事败露,对爸妈的说辞是想换个环境,好好休息一下。

这个说辞当时是引来老两口长达一个星期苦口婆心的劝阻,可是天高皇帝远,她远在西北,他俩也奈不了她何。

到她找工作受挫回老家,她换了个说辞,说在找到合适工作之前,暂时做自由职业,他俩还是当她不务正业,但她都回来了,也只能被迫接受。

可是她没告诉他们的是,在她辞职旅游之前,其实她已经有相当长一段时间食欲非常差,甚至一度到饿了,但也依旧对食物提不起一点兴趣。

医生看过,药也吃了,但还是没什么用。

辞职的导火索是优秀记者评选落选。

和其他人的热忱和敬业相比,她提起这份工作,第一感觉是压力,是想选题、改稿的焦虑和担忧,是采访、沟通的局促和紧张。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事实是,她做了快 4 年的记者,依旧没办法在这份职业里自洽,更别提做到优秀的地步了。

她无数次地想,这是份很好的工作,却不是适合她的工作。

可是,心底又有某种声音在反驳,是真的不合适,还是在为自己的无能和逃避找借口?

她也不清楚。

评选名单公布那天下班后,王玉芬给她打来电话,说有个亲戚的小孩,在花城读大学,想进他们公司实习,让她帮忙牵牵线。

电话里,亲戚对她极尽溢美之词,她觉得讽刺,真要帮忙,她也只能帮忙递个简历。

她不得不接受,她终究不是什么有大能耐的人,在村里她是算学习好的一类人,但到大城市里来,就是个讨生活的、平平无奇的普通人罢了。

什么出人头地、什么争光,到头来只是一句大话。

那段时间,陈伊柠沉迷于看各种旅游视频,陷在“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的口号里,是自暴自弃也好,是逃避也好,总之,在得知家里债务差不多还清时,她终于下定决心提交了离职申请。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既然职场混得不怎么样,那养好她身体里的几十万亿个细胞,也算功德一件吧?

尽管现在,她为这个选择付出了不算小的代价,但她不想说后悔,不然那个破釜沉舟做出决定的她也太可怜了。

决定卖惨的陈伊柠,也没有将所有的前因后果全盘托出,她只是告诉王玉芬,“我是因为你们喜欢才选的那个专业和工作的,其实我做得很吃力,也很不开心,做了那份工之后,很多时候都吃不好睡不好,就是辞职前那段时间有点严重了,所以才……”

王玉芬默了默,“那你怎么不告诉我们啊?”

“不是怕你们担心吗?”陈伊柠说。

其实更主要是,怕他们反对,怕他们要她克服,要她坚持。

王玉芬怪道,“身体的事可大可小,怎么能不说?”

陈伊柠说,“现在这不是告诉你了吗?”

“现在才来说!”王玉芬上下打量着她,“算了,那你现在到底是怎么个打算?”

陈伊柠沉默下来。

“也可以考虑回去了……”王玉芬苦口婆心,“大城市的机会总是比我们这个小地方多,就算是你要尝试那个什么自由工作,在外面也好过在这里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