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茗从他眼里的倒影看见了自己,像一拧就断的苇草,处处都是弱点。

他终于露出游刃有余之下,一直隐藏的恶劣面目,在她最脆弱狼狈的时刻,要敲开她的壳。她那些清浅的承诺,让他总觉得抓住的只是一阵风。凭什么连在爱他这件事上,他都只能被动等待,只要她想,她会毫不犹豫带着他渴求的爱藏匿、远走、消失。

阿茗挺起身,与他鼻尖交迭,喘着气低低恳求着唤他:

“是南嘉……”

“再说一次。”

“南嘉,是南嘉。”

她的喃喃中,他眼底的情绪和欲望变得赤裸,毫不犹豫将阿茗搂紧、压回床上。

盈满的空间再次交回她手中,阿茗仰起细长的脖颈,发出似愉悦似痛苦的喟叹。

阿茗不知道为什么她后来会哭。

她本跨坐在他身上,被他握着腰感知欢愉,忽然眼泪就落了下来。

阿茗无力撑在他胸膛片刻,继而栽倒落回他怀中。

南嘉脸颊蹭到了水液,在汗水亦或是泪水中,女孩抱着他的脑袋,埋在颈侧,试探又迷茫地问:“陪着我,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她说的很小声,也不清晰。她好像困在什么梦魇中,重复了几遍,又以几乎听不见的哑声道:

“……你还爱我吗?”

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从未言语,但也不曾否认过去。可是为什么还是对他狠心,对自己也狠心。

南嘉略微粗糙的指腹细致拂开黏在她脸上的发,阿茗指尖立刻压住他嘴唇,她害怕听到回答。

南嘉没有回答。

他缠住她的手指,又深又重地吻她,久到阿茗无法呼吸,在他身下挣扎,又矛盾地紧抱他。

他终于撤开了一点,贴着她,留出一线喘息的空间。

阿茗溺水一样胸膛剧烈起伏。他们就该这样一直纠缠,他怕她得到答案就离开。话语会朝令夕改,答案不由他交给她,她得自己用一生去论证。

阿茗疲惫地睡着了,等醒来时,月亮已经越过天际中线。

深夜的虫鸣里,还能听见院子里噼啪燃烧的柴木,和轻声人语。

身边的位置是空的,南嘉不在。

她爬下床,赤足走到床边,透过火光,隐约看见两个人影。

她辨认出,是南嘉和姚姚在说话。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一通来电在黑暗里闪动。

凌晨时分,唐骊的电话。

几秒后,阿茗接通,盯着楼下的南嘉,换了个角度,试图将他看得更清楚。

“喂?”

那头静了两秒,似乎是没料到她会接,片刻后才道:

“阿茗?”

“嗯,是我。”

唐骊的声音很平静:“刚刚奶奶被急救车送进医院,下病危了。”

阿茗闭上眼睛。

耳朵里好像出现嗡鸣,让唐骊的声音很模糊。唐骊说奶奶可能这两天就会走,她问她,要不要回来。

阿茗再睁开眼,姚姚不知何时离开,院子里只剩南嘉一个人。

隔着一层玻璃,隔着火焰,她又看不清他了。

她穿上衣服,冲下楼去。

小唐田野笔记 91

过去的我不爱自己,我也不会爱亲近的人。我用血肉模糊,用最惨烈的方式,证明我们彼此相爱。这是生养我的家人教给我的方式。

但是,曾经成长和家庭的伤痛只该是我人生的一小部分,或许在一些时刻,没有也可以。他们是被虫蛀了该换掉的旧家具,看起来高档,只有使用的人才知道有多狼狈。

而爱人,朋友,生活的空间,这些由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