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茗还在巨大的眩晕中,她甚至后退一步躲开了。

王柏作出伤心绝望的神情:“唐茗初!你现在拍照都不帮我了吗?没有爱了,真的,我俩没有爱了!”他愤愤翻旧帐,“在你上周六点起来偷偷跑完数据、八点发给咱妈、九点才叫我起床那天,咱俩真的,这辈子过不下去了!”天知道他现在学术懒汉的形象在导师眼里种的有多深。

他控诉的过于真情实感,阿茗将将回神。

她刚要伸手帮他,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越过她视线,握住了王柏的手机。

熟悉又陌生的嗓音像隔着陈年的公用电话机,不甚清晰地在她耳边响起:

“拍照吗?我帮你。”

记忆中的藏香再次清晰包裹住她周遭的空气。

阿茗睫毛微微颤抖,她垂着眼睛,内心还没被药物压制的躁动疯狂怂恿着她。

说句话吧,说什么都好。明明在心里说过那么多。

可过往一桩桩失信滋生的惧意,把她搅得七荤八素:没有赴约的字条,高原上没有告别的离开,东贡念翁的枪声……她以为把那些一团乱麻的情感抛在垃圾堆里、生霉、被土地吞噬,就可以当做没发生。

不是的。

内心的创口砰一声断裂了,甚至越来越大。

她听见他再度出声:“最好落日时刻,马上就过去了。”

阿茗终于抬起了眼睛。

俊朗的侧脸轮廓与圣洁的雪山一起,再度重合在她瞳孔中。

他永如朝阳的眼睛即使此刻注视的不是她,也依旧那么明亮,那么令人震颤。

她看见他眉峰冲着王柏轻挑,无声问男孩不是要拍照吗。就好像曾经在饭馆相处的无数瞬间,他抱着胳膊站在她的狗窝行军床前,挑眉催她赶紧去吃饭,或扬扬手里的账本,示意会计唐小姐最近又偷懒没清账。

王柏乍一与那藏族青年对视,也是怔住,半天才道:“拍!兄弟,我要拍!”他说着赶紧走到雪山的方向,还不忘剜阿茗一眼,意思是世上好人多不缺你唐茗初一个。

阿茗在原地手不知道往哪儿摆,走也不是,留下又不知所措。

她看着藏族青年背向她,他比记忆中还要高,语气清淡向王柏开口,随意地像问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路人:“来这里玩?”

王柏在镜头里比着耶说:“对啊,我俩从麦宗特地过来。”

他兴奋跑回来,藏族青年递给他手机,王柏一张张看,满意道:“兄弟你拍得很有水平,图及其,图及其!”

他这几句藏语的谢谢说得很标准,藏族青年笑了一声:“平时遇到汉族游客,大家只会说扎西德勒。”

“我朋友会藏语,她教我的。”王柏抬手指向阿茗。

顺着王柏的指引,那人的目光终于赤裸坦然地落在了她身上。

他注视着她,青年的黑发和耳坠在风里轻轻晃动,金色阳光在此刻破开云层,高原的明澈光芒透过他视线,一如他们初见那天朗嘉雪山的金峰。

阿茗被光迷了眼睛。她睫毛翕动,那人的身影在光里闪烁。

她听见王柏说:“我是王柏,兄弟有缘认识一下,怎么称呼?”

清冽男声吐字缓慢,好像要让眼前人听清楚,一个一个字说:“南嘉。洛桑,南嘉。”

南嘉。

南嘉,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呀?

我的名字是佛名,小时候阿爸阿妈去寺里求喇嘛取的。

洛桑南嘉,是心地善良的尊胜。

南嘉,我在这里,我会一直陪着你。

南嘉,我很坚强,你知道的。

南嘉,我们会有好消息的。

记忆碎片在阿茗脑海里漫天散开,连呼吸都变得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