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测。之前我托人写了一封家书,到现在都不知该寄往何处。”
韦豹把肉干吃尽,诧异道:“你们师徒之间,连约定的会面地点也没有?”
小粮面呈忧色:“没,没有。师傅只教我东出大漠,扒着过往商车就能到中原。回头的路却没有教我。”
东出大漠几字说得轻巧。其中多少重镇,都因水源偏移或平地沙暴而致人亡城废。一个小贼当日怎有本领全身而出。韦豹目光转了转。市场在一长巷内,头顶有遮蓬,本就浑浊的日光到此只余几线光路,令她面上覆着层思索的浅影。
“罢了。我们素忒人以行商为本,一落生也是要随风而动的。出走一年半载,回头找不见亲眷的事也有。”韦豹仍揽住她往前闲逛,“既然你不知往哪儿行走,不如继续跟着我。到了安城,把你师傅姓名容貌告我,我在周边打听怕只怕,是你师傅盗宝被攥了蔓儿才把你送出去。你回来苦苦寻师固然感人,只是要大贼小贼落牢灾了。”
小粮似被唬住,抱紧她臂膀,眼神楚楚可怜。韦豹不由笑:“哄你的。你身手敏捷,想必你师傅更是难抓。说不定此刻正在哪个小国的宝库里捣乱呢。”
小粮面色又晴。
韦豹虽知她总在谎瞒,但只觉她神色变动有趣,权当逗弄孩子,故意又问:“你所带的一个好姐姐、两个中原婿又怎么说?”
她果然开始发愁。身后,无烬并没有跟随,想是讨厌干热气候,在车内歇息;燕秋主仆二人争抢一顶小花帽,几乎不可开交。
韦豹安慰她:“我看,起码这两人甩都甩不掉,是忠心之奴。若甩掉了呢,看着又笨头呆脑,一定会在大漠里饿死,你一定不忍心。这是比齐人还多的福气。你需好好忍受。”
小粮以手默然掩面。眼前再有光亮,她们已乘骆驼出城。夜至清晨赶路,大白日将车马驼队围接在一起休息,留几个清醒的奴子看守,如行军一般。
走过三日,脚下沙质渐细,容易松动,难留足印。为给商车减重,不至沦陷流沙,也为行路时观察警戒,韦豹骑一头母骆驼在前,腰挎长刀,小粮一行也跟随她身后骑行。
夜晚流云自头顶逝过,空洞的风声如同从嘬起的嘴唇间吹出。韦豹按着鞍桥抬头,绿眼中幻动着云后的繁点星光,眉头微锁。
紧随其后的小粮只是把石蜜饼一再推销给无烬,见她不吃,便并辔而行。
贼人依依的目光就乖伏在无烬身边,她默了片刻,道:“既然你有韦氏护送,又何必紧紧拖着我。”
“韦姨只是顺路捎带我等,无烬姐姐却是一早答应好我的。”小粮牵着缰绳,在手中拧结,“姐姐不会是想要背约吧。”
无烬所穿白袍随风缓动。她淡墨眉目,轻轻扫向小粮,看不出嫌恶与否。
“即便想反悔背约。”她道,“我已被你陷在这无边荒漠里,难道还能拨马回头。岂非自寻死路。”
小粮小声纠正:“是拨骆驼回头。”
无烬不理她的咬文嚼字,仍然漠漠无情,转头看向前路:“待你找见你师傅后,我便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