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2 / 2)

小。满是异鳞的鳍或是尾,只是略擦引过船身,楼船便已为之擞撼:船底的隔水密舱连响木板崩裂之声,海水哗然涌入,其重把船身拖拽着不断下坠。鳞片翕张,剐下了船帮的杉板,沙红色船身露出黑黢黢毫无生气的内里,如朽烂而大张的口。

“这是姥鲛!它背上全是盾鳞,会把船龙骨撞碎的,快多些人去舵上帮手,我们调戗让开!”韦豹回首对甲板上喝道。

像此等大船,底舱分为八个隔间,以杉板密封。若只有一两个隔间破损进水,尚有回转之地,然而此时水下情况不明,不知船身还能支持多久。

不见首尾的姥鲛缓慢环游在楼船之下的乱流中,只是微动尾鳍,海水立即涌浪涨高。风声如同鬼哭,拍高至天顶头的海水,如豪雨泼散。

天摇地动,沸浪怒涛之中,众人身体均随船身被抛上高峰,又坠落深谷。侍儿、厨工、死士、衣奴纷作一片飘影,仿佛魂魄已骇得离体,无人能响应韦豹的疾呼,再去与神鬼抢夺绞盘的方向。

良斐跳下前桅高台,在荡簸中走近瘫坐在地的韦豹。

这素忒富贾面色苍白,双手垂在身旁摸索,若撮空理线、循衣摸床。她微动嘴唇轻声吟道:“……天道好还,但愚而迷者不悟耳。可哀也夫……”

“这时间还在背中原字句,而非用素忒鸟语哭天想娘,看来你还未死到临头。”

良斐略弯身,伸一臂在她面前。

“我的老友。”良斐笑,“我知道你一向不认命。”

胸口重伤的良故拼力从舱内爬出。她伏于瞭楼门前,咳喘着抬头去看,只见到摇摇欲倒的高桅之下,良斐正要扶起惧颤不已的韦豹。

肆扰的雨势,将良故盲白的右眼鞭笞得难以睁开。这生死无依的瞬间,她对她二人这样深久的情谊,唯感一片惘然。

她的盲眼似乎在眼皮下化水流去,唯剩干涸的眼窝。

然而,尚可视物的左眼,忽为一道熟悉的光闪吸引。

那是她早先被良斐一力劈为两断的长直平刀。带着握柄的半截断刃,在船身震荡中不知何时已滑至韦豹身边。那淡青的微闪,正是韦豹转腕持刀,所映出的惨光。

良故惶愕地向前挣爬过去。

她见到韦豹将锋快的断刃,悍然搠入良斐的胸膛。

风急波峻。燕偈跌跌撞撞,想要抱紧青凫船主桅,在眩晕的视线中寻找小粮身影。可浪涛扑来,狂雨泼湿他挣搏的身背,他身手失力,只有随船身高涌,瘫伏在甲板上。

他一面意识沉落,一面无望地感知到……溺亡而死,竟是如此湿冷的沉重。听觉嗡鸣,继而沉寂,如同身在钟形罩中,他再也听不见灾异的来临。

“公子。”

他颤栗地抬起头。雨水如飞叶,旋走他眼中迷蒙的水雾。

“公子。”

我分明说过,重逢时我定已精进己身,不会再烦你救我了。

小粮不知道他神识混沌中的心声,只是揪起他后领,揽住他同抱紧桅杆。

“公子啊。”小粮长出一口气,乱发已当真湿泞如藻,贴在前心后背,“知道你为人柔软,但你可否站直了?我这时间使不上劲哩。”

燕偈方死又生,顿时赧得清醒过来,伸臂反抱住她,替她挡下霹剥不断的阵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