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鬼是有鬼,但只有公子这个胆小鬼。”原来是贼头步伐诡妙地自上滑了下来。她啧啧摇头,拽住燕偈衣领,足尖猛踏光洁山壁,风声呼烈之中,带他飞身而上。
“我们只是为山中奇景大发感慨,哪知道公子爬得如此之慢。”她解释道。
“……爬得慢是要小心脚下……你不知道,我押后不过是担心你们有谁掉下来,我好接应。”燕偈语塞,低头吹吹手背上被她踩出的红印。
她嘻嘻一笑,几个纵身已到铁索尽头,左手把住石中长钉,右手则把燕偈抡上了洞窟顶头的平台。燕偈如一只贪睡的野狸子被树枝弹上半空,面色惶惑,往前跐滑出去两步,才在山风中站定。
秋隆回头看看他,冷笑:“呵呵,无情公子来啦。”
他们几人此时立足之处,似乎是一个荒芜的悬空寺,头顶的屋檐早已被山风蚀剥。自此而下眺望,可见几乎是垂直而下的荒山乱石间,嵌着许多佛头的螺髻,还有三清带长须的下巴颏,西山王母的豹尾,太一东皇的鳞爪。这一路直到谷底,地势之宽广,像个废弃的巨大山窑,又如洪流荡然卷去的河堤,只余河底层层的遗迹,使人见了,徒然伤古。由此可想见,这里的民寨曾荒了又满,信奉的灯烛升了又灭,神鬼人圣变换如走马。
而自高处遥看山谷数里外,又见各色铺子担子幡子招来摇去,似有人声訇聚。燕偈醒悟:彼处恐怕已经是坛山中心外的山岬口,正是前来观战的江湖人在那里延设门面,撂地做生意呢。
小粮跃上平台来,跃跃欲试转头就要往山下奔。万豆灯对四人一合掌:“两位姐姐,两位哥哥,恕豆灯还要回头看守祠院,不能相送了。从此处下山,那边摆了许多摊子的,就是山岬口的泥胎海。向西穿过那片摊集,两山聚拢的地方,就是坛山大门了。”
“劳烦小师傅跑这一趟,请回,请回,路上千万小心。”小粮有样学样,也合掌向她一拜。
万豆灯低头又一礼,回身去了。小粮见同伴都脸色疲累,便收心慢慢寻路而下。可巧这寺院楼板下还续有长钉之字栈道。几人缓慢步下,日色已缓缓偏西。
小祠哑哑地开一道缝。林中光线易暗,万豆灯捧一支小膏烛在胸前,抬头问候道:“啊,五姐来了。请进。饿了吗?我这里有面。”
万过照解了风帽,将白袍下摆翻扎在腰间,跳入院中。她一叠声道:“又吃面?什么时候煮的,看你这儿的客人都已走了,恐怕面早就坨了吧。”
“坨了,坨了那就是面片汤嘛,也能吃的……我是今日晌后带客人们进山的,估摸着这时他们已在泥胎海逛着了。”万豆灯掸去桌面的残叶,想起什么似的,急往后院菜地走去,“对了,五姐,你是来运这堆柴伙进山的吧。我收拾好了,共有四捆,你看看。”
她撅着矮小身子,翻开菜窖石门。一掀开来,石灰粉纷纷扬扬,她退后一步,待尘灰落定了才近前。
万过照也走到近旁,蹲下看看,支着下巴叹道,“这几个柴伙么,看起来略为粗笨。”
“这还粗笨吗?已经叫那太平尉撕得七零八碎的了。”万豆灯歪头看看,不解道,“我想学五姐片柴,都找不到地方下刀。”
万过照一笑,拍拍她脑袋:“你这小豆子也要学?等大仪之后,我慢慢地教你。那太平尉下手没数,撕得这样乱,用倒也用得。我前几日正巧应了人,要再烧些陶俑。这些劣柴,就混在地炉里一起烧吧。”
她随手取了菜地里的烧火棍,把窖中的柴伙一个一个穿心掂起来,扔在一旁。
“那两个女人,你引她们进山去了?”她搬动完,又去栓马桩旁找了几段麻绳。燕偈留下的两匹货马发出不安的嘶鸣。她看了眼生,便又问:
“嗯?这又是谁带来的?我记得她们到前寨时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