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随云偏移,投照下迷离的惨光。如同是隐幽的一道目光,从密盖的树冠上偷觑两个行客。因寒冷而凝重的空气,忽传来极细微的震动。像一丝长弦被手指挑动,又静等了半刻,似是不想震醒梦中人。琴声渐沉闷,波振已是弱不可感。
小粮并未睁眼,呼吸依旧平缓。
紧接着,果真有锐器钻空而来那锐鸣如针如篦,细巧却刺得她耳朵发紧。她本能猛地作劲荡开绳索,跃起翻身,箭镝便堪堪擦着她侧脸飞过。
小粮双手双脚往后背勾去,整个人倒挂在绳床上,作迷瞪眼状,看着树下的杀人箭手:一众白袍风帽打扮者,围站在树下,对她再次举弩上弦,眨眼间又有数排短箭密射,笃笃扎入树干,引得枝叶摇动。小粮被上扫的箭势逼得腾身飞转,重新蹬住树身,蹭蹭往树冠上去了。
她本就轻功奇绝,霎眼功夫就攀上了树顶。蛮靴着力一踏,她身体就飞纵出了宝盖般的浓荫。
此刻天光竟已乍破。远目看去,坛山西嶂的万仞峭壁就在眼前,黑山白雪,山体高广得与天为峙。小粮茫茫然悬在半空,不知道出云出尘原来是这样的境界。她看得忘记发力,身体便又往延绵不断的树冠坠下,色彩厚重的奇观便倏然消逝在眼前。
如此美景,该叫谈录来看……啊呀,谈录。
小粮立即倒挑靴头,转为往下俯冲之势。一丛附生在杉树上,乱了季节盛放的高山杜鹃,在她靴点之下,轻轻摇曳,撒落满心的露水。
见飞贼已逃,白袍人们不抱追捕的打算,正默默盯视着跌坐在地的谈笑云。树声却又由远及近杂乱起来。白袍为首者抬头看去,只见飞贼落在绳镖上弹了一下,将晾干的貂裘抱在怀里,随即一个鹞子翻身,衣角随势旋转,似钻天彻地般刚猛。
谈笑云见了救星回头,把求神拜佛的心暂收,哆嗦嘴唇,手臂勒紧笈箱。贼头忽抱住她肩膀,旋身踹往周围白袍人面门。谈笑云被拉得转了个个儿,正在眩晕之际,又被小粮薅着脖领杀出包围,拽步往前飞去。
两人在林中左飞右荡,引发带刺的排竹,工细的毒针,盖天的绳网,热闹非凡。随她们脚步疾动,早阳一寸一分照亮林间,视线愈见清晰。身后的白袍众似乎脚力难继,已没有追踪的声响。暗器的布置也随深入林中,而越见敷衍。
脚下的草甸渐渐抹平为夯实过的土道。小粮脚步滞了一下,拉着谈笑云缓缓前行。
土道明显是人为修建,周围树木疏朗。其尽头是一方空阔的平地,平地中心,有座山门朽败的灰墙小祠,正在升着烧水的柴烟。其后是又一片青黄不接的山林,地势缓升,蔓延向高削的山壁。若无视刚才的莫名追杀,此处倒是个意外幽静的所在。
小粮叹口气:“看来万五小姐其实说得不错,林深处是有座小祠……”她按住谈笑云手腕,示意她止步,自行上前探看。
那山门是木拼的,已经朽得古朴自然。她不大识字,仰头去看,不由脚步放慢。
岂知脱的一声,从她脚底土道翻起一个绳套。比起来路的各色暗器,这倒是最原始的陷阱。
机括强劲,她被绳索钓住左腿,以山门为轴,在空中高高飞绕两圈,然后慢慢地停在了门牙子下,犹自陀螺一样滴溜溜转圈。好在夜里的一点烤肉已克化了大半,不然这时间上蹿下跳通天入地,难免要肠胃里起浪。
谈笑云背着笈箱紧赶两步上前,不敢动作,脸色煞白。
小粮倒挂着安慰她:“谈录不用害怕,这是专为捉我等不速之客的陷阱,听见声响,肯定会有人来管的……”
果然话出有回音,来路却奇怪:粮谈二人是自西南径穿过密林,却听见正北方向,树叶摇动,一径马蹄声纛纛,飞驰而来杀到两人面前。
立马扬蹄,来人撩腿从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