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死后真能得到这些吗?”
韦豹抚颌:“那得等我死后才知。到时姨一定托梦给你。”她为这笑话自欣片刻,见小粮身后无烬阴沉沉地仍盯着自己,便整了整两襟又道,“我年轻时为争安城的商会行首位置,便将大儿子献为苦修的圣子。他确实被关锁在石庙的禁室中,禁室外架堆枯枝,火焰冲天,场面相当壮观。”
无烬淡然道:“怪不得他想杀了你。”
“可母子连心,我难道真这样无情?”韦豹无辜辩道,“是我在外偷偷躲入一行驼马队伍,驱动牲畜骚乱,踏蹄踩灭了烈火,他才侥幸未死。自那之后,参儿做了当之无愧的圣子,我做了王城行首,岂不是一石二鸟的妙事?”
小粮又看一眼瘫倒于韦豹脚边的圣子:“似乎对于韦哥哥来说不是很妙。”
“他只是当年被吓坏了而已。”韦豹微喟,“还因为我是贩牲口发家,他幼时总见到屠宰场面。久而久之,或许他被献作圣子焚烧的时候就已不太清醒了……长大了倒像个人样。只是总说要杀我,总也没那个胆子。”
她交抱双臂立在血污的儿子身旁,侃侃谈说残忍的旧事,面上毫无失悔之色。无烬默默收剑,对她半真半假的戏谑并不追问。小粮却目光疑惑地闪动,再度问道:
“韦哥哥他,真的见过月神吗。”
韦豹低身去托起韦参后背的手一顿。
“当然没有。”
她笑,从容地将已长大的长子架起,将他扶靠在肩头。
“抱歉给你们惹了麻烦。我去看看外面风是否小些了。”韦豹自如从她们身边挤过去,独自步入黑暗的甬道,“我知道无烬小姐从车内追出来,是生怕我趁沙暴弃你们而去……唉,请对我们行商的多些信任吧,若不守信,我这几十年生意如何做得……”
小粮依靠在无烬身边,对着韦豹去处探头探脑。她轻声道:“其实我觉得韦姨是一个很好的人……”
无烬冷声:“撒开手。你看谁都是好人。”
小粮讪讪地收手,在自己心口抹了抹,“这个自然。我看姐姐,尤其是好人之中的好人……”
无烬不应,自把着缑绳剑,挑起一盏昏暗的脂灯,转身向入口方位走去。
末奚在上。如果我的痛苦可让你欢欣,那请你许给我今生再也用不尽的财富。
弱小的孩子瘫卧在韦豹怀中,满心胸均是血般的沙棘果汁液。他维持着双手向上攀求的姿势,掌心被高温炙烤出鲜红的燎泡,却早已不再哭泣。年轻的韦豹盘腿而坐,双眼死死盯着禁室被封死的唯一出口。石庙墙壁上雕刻着的新月火焰纹忽开始跳腾。那是极度灼热之下所现的幻觉。
给我富有。她喉咙中的干渴已经具象为一只枯焦的手爪,狠狠抓挠着身体百骸。给我无边王国。给我黄金天帐。是否要求得太多了?那好……至少给我商会行首的地位吧。
她因一力在王城中争夺行首之位,而被请入石庙禁室。明月当天,烈火焚烧,行商补给的车马在此地往来不息,却没有一丝风会吹往这正盛的祭礼。
若你真能使末奚高兴。他们笑说。就是真给你一座黄金的帐子也可以。带着你的孩子进去吧,在枯枝烧完之前,千万不要求饶。
汗水已经蒸干,肤体正因逃避着空气的烧灼而皱缩。韦豹感觉不到自己的眼睑。眼瞳的绿色,逐渐涸竭为沉着的铜锈,只有无尽的等待。
末奚在上。你是否真懂得品尝。此刻我的痛苦,能否让你饱餐一顿。
韦豹环住怀中的孩子,继续忍受着煎熬。她知道不可轻信行商坐贾的信诺,但她不知道,禁室外的枯枝还在不断抛入火堆。
她还在盯着唯一的出口。等待火灭后,再去撞开冷却的封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