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1 / 3)

无烬已将手平摊伸去,面容古井无波:“食腐鸟对将死的腥臭最为敏感。令郎在车厢内困锁了多天,已经与死人无异,鸟群竟不环绕而飞,反而调头离去。是否说明前方路途,有足以使它们放弃一顿美餐的威胁。”

韦豹缓缓转过身。明绿的双眼此时如同点着幽火,看不出是蓄势欲发,还是沉思默想。

“我的好儿子能吃能睡,只不过略发些少爷脾气,怎么到小姐口中,就成了一个死人。”韦豹笑,并于怀中掏出罗盘递去,“我说过了,白龙堆乃是死地,盐土内连半根须子都不长,一般牲畜无法在此生存。鸟儿当然比我们更要知道前路艰险,所以飞走。只不过我们人么,往往偏要勉强。”

无烬将罗盘接过。盘内空凹的圆井正中,磁针正在转轴上微微晃动。然而仔细看去,磁针所指已经无法与凹井底部的方位线重合,正自偏离往未知的指向。

“这龙脊之间长道贯通,只要顺着此道便能走出盐地。”韦豹见她面色深凝,只是圈袖解释道,“大漠中地磁古怪,指针偏转并不罕见。白龙堆我年轻时往来过数次,并不会出错,请小姐放心。”

无烬目光移至韦豹淡笑的脸上。

“小姐若不信我,此间也没有旁的人识路。”韦豹拍抚小粮肩膀,却与无烬定定对视,“小姐,还不走么。”

几人陷入微妙的僵持。风声渐起,天顶流云絮散,月光仍如透过一层麻纸映照而下,朦胧微茫。小粮撂开韦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长呵欠一声,却听斜旁的龙脊顶上传来咕哝碎响。几人目光亦被引去。

盐土撮聚成的高台,在月光下殊异地洁白。高台之顶,有一架更为素白的庞大骨殖,正以空洞的眼孔望月冥想。这遗骸翻起的肋骨上,歇着两只异鸟。一只委顿垂首,一只正自翩翩扬翅,仰头吞咽。

黄爪金翎。又是那善猎的黑矛隼。

黑矛隼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猎着一只体型远大过它的食腐鸟,将其残躯插挂在堆顶的骸骨上,撕扯着享用。隼目锐利,更因饱餐而晶亮,自高而下紧紧盯着这一行人。

韦豹难得嫌恶地皱皱眉:“快些走。这鸟一路跟从咱们,神出鬼没,讨嫌得很。”她将罗盘从无烬手中夺回,喝动骆驼速行。

隼目送她们远去,并未发出食腐鸟般阴厉的怪笑,只是紧吞了几口最为鲜嫩的胸脯肉,便弃下大半个被折断脖颈的鸟尸,飞回无垠的旷野。

天尽头,又将是一轮平旦,隐隐可见一线熹微。韦豹正欲招手令众人加快脚步,却见驼足前不断飘起盐土的小小旋流。她抬头,拂面风至,卷带自日出处而来的温热,还有擦痒脸颊的沙尘。

韦豹果断下令止步,将车马赶至道旁龙脊密集处。她把车辕卸下,木楔卡在轮后,又亲手将驼腿、马腿以布条绑死,并牵绊为一线。风力渐劲,她蒙上简易面巾,只露出双眼,将几人拽入前车内。

“我守在外面,防止驼马受惊逃脱。你们记得死死将车厢门抵住。”韦豹抽出腰刀,在蒙面布下模糊叹道,“几位真是好运气,数十年难得一见的日出沙暴,也叫你们遇着了。有句话叫‘贵人出门招风雨’,中原人有时真是乐观……”

她未再说下去,显然嘴里还是进了沙子,痛咳了两声,将车厢门訇然拉起。后车内也有几个奴子带刀跃出,陪护主人。小粮等人躲在车内,茫然地听着外界沙土剥打,仿似疾雨。微微粉灰从车顶缝隙掉落,视线如同沉在鱼池底一般浑浊。狂风并未因有龙脊抵挡而稍显仁慈,起初四人还能彼此交谈几句,很快耳中的嗡鸣便盖过了一切。

用以抵门的沉重衣箱也在箜箜撞响。燕偈与秋隆两人背撑衣箱,然而似开未开的门缝中仍在不断吐入沙砾。车厢内尘雾愈浓,几乎呼吸中都带着淤沙。无烬举袖掩住口鼻,正要上前将门扇推合,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