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宵没说话。
“当年他学画没门路,到处看别人的脸色,全靠自己闯出来,现在时代不同,搞创作看出身,靠人情往来,你在画画方面有天赋,他要给你引荐。”
该铺垫的铺垫好,梦鸥说,“还有件事,你爸爸要我告诉你,家里老人年纪大,受不了打击,台湾那位的事,当他已经过身,是个死人,别告诉你阿嬷他还活着。”
“冯忍涛是怎么知道的?”
袁宵发觉女人愣了一下。
大概没想到她会直呼其名。
梦鸥确实没想到,文艺圈呆太久,耳朵被各类尊称养得十分脆弱,乍听任何人全名,无异于挨针戳,又像被谁当面啐了口唾沫。
“这我不知情。”
她说的是冯忍涛允许的,冯忍涛不允许的,她没说。
文艺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冯忍涛早在美国见过郑书缘,通过有头有脸的朋友稍作打听,一清二楚。对方找上门求助,他愿意卖个人情。
他自认为足够了解自己,也足够了解他的种。
教授梦鸥如何应对女儿。
最后一定要同袁宵强调,阿嬷一直很疼你,辛苦照顾你这么多年,多想想阿嬷,不要把事情说出来,老人家会伤心难过,身体扛不住。
五十年,够一个人把另一个人忘淡。
你阿嬷连老夫妻合葬的地方都买好了。宵宵,你是阿嬷带大的,谁都可以不顾念,不能不顾念阿嬷,对不对?
袁宵先下的车,她不可能陪着女人继续等待根本不会出现的冯忍涛,她下车,梦鸥阿姨也可以把司机叫回来。
车里的梦鸥听见,有片刻恍惚。
虽然她的身份不光彩,袁宵从来没有对她说过尖刻难听的话,现在一样,没有坏脸子,揭穿谎言还愿意给些体面,没有留在原地看她窘迫。
冯忍涛他让她做先锋,试探女儿的态度,女儿没让他后续的剧本发挥出来。
蕴了一整日的暑热窖藏在地下车库。
藏出幽微的瘟臭。
脚步声被环境放大,袁宵拿出手机,点开程序,朵朵账号登在她这里,见过刘博士后,她向对方发送了三张图片,一张是二叔冯斌的照片,一张是清晰处理过的视频截图,以及圈出“底”字的,他写的信。
对方铁心做个老无赖,没有回应。
等她从屏幕抬起脸,看见的是站在前方的张弛,眼神清亮,人品没有疑点的亮法,他停了几秒,唇角上扬,朝她大步大步走近。
清新体嗅无形漫过来,压倒地库瘟臭。
他听得出她的脚步声。
袁宵希望他不要过问,张弛没有问,他把一起回家说得很自然,纯粹,真挚,哪怕科幻剧的世界末日此刻出现,他的话,可以拿来作为无限希望的结尾。
上跨江大桥前,袁宵打算在附近居民楼下的水果店买些水果。
她停好车,走过对街,发现张弛身边多出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两人在水果店发黄的塑料门帘前说话,张弛个头高,必须弯腰,把脸凑近才能听见老人家说什么,他指了指对过的街道,老阿婆摇头,他把手机上的地图亮给对方看,老阿婆又摇头。
沟通并不顺畅的样子。
袁宵走近,发现阿婆衬衫胸口缝着块四四方方的刺绣贴,上面绣着姓名、小区名、家人联系方式以及走失请联系等字样。
答案再明显不过。
她建议先进店,在阴凉的地方避暑,再联系附近的警局,把老人送回家。
手机按键按下三个数字后,那刹那,袁宵突然顿住。
张弛搀着老阿婆,一手拨开水果店门帘,正要把老人家往里头引,她追上去,胳膊抵住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