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开口,是女歌唱家的嗓音。

婉转动听,音色饱满。

一个从里到外,完美无憾的女人,找不出半分瑕疵。

袁宵对气味对细节是敏锐的,电梯门打开的半秒,她已经有所察觉。

“你爸爸刚刚遇到个画院的老朋友,要耽误一会儿,他有些话想对你说,外边热,进车里等吧。”梦鸥看一眼张弛,意思再明显不过。

父女俩的对话,不希望多个外人在场。

袁宵把车钥匙交给张弛,让他先上她的车,随后跟着梦鸥,一左一右上到一辆车标张扬的轿车,车里冷气充足,带上车门后,袁宵瞥了眼梦鸥脚上的高跟鞋。

女人有许多重身份。

大画家冯忍涛的现役太太,画展策展人,偶尔做冯忍涛的司机,在做冯忍涛司机的时候,女人是不穿高跟鞋的。

她在说谎,冯忍涛并没有到场。

梦鸥坐在驾驶位上,难以应付眼前的沉默,下意识点了根烟,刚触到嘴唇,又默默把烟掐掉。

“不好意思。”

“没关系,抽吧。”袁宵笑笑。

梦鸥还是把烟掐了,降下车窗疏散烟味,把脸转向车窗外。

如果不是袁玫平庸的长相,冯忍涛的基因也许能够在这张脸上大放异彩,他的眉眼,鼻峰,唇形,是男是女都好看。冯忍涛的女儿,又怎么可能不是顶尖的好看。

袁宵最像他的是这股温和的敌意。

好脸子说好话,事实呢,未必。

她连气息也像她老子,绵里藏针,活脱脱年轻版的冯忍涛。

做老子的怕接下来的话如果由他来说,女儿会从此记恨他,于是把事情派给梦鸥来做,叫梦鸥做恶人,她别无选择,只能照做。

早上好!

好热乎

小狗默默流泪看得我哈哈大笑,太可爱了小狗

冯又要干什么啊

冯忍涛是真可恶啊!

47/败絮

做了十多年冯太太,过了十多年好日子,梦鸥身上没有一处破绽给外人看出她的穷出身。

谁能想到时间往前倒转三十年,她是个在泔水气味浓重的巷子里啃鸡骨头的小女孩,那时候的她,连同学吃一半,掉在地上的蜜三刀也愿意塞进嘴里。

母亲开早餐铺,卖饣它汤,弟弟吃肉,她可以得到一碗鸡骨头。

后来上大学的钱,是冯忍涛给她出的。

连新名字,也是冯忍涛给她起的。

她知道自己年轻漂亮,知道他喜欢她的年轻漂亮,喜欢到有妻子有孩子也拦不住他的喜欢,一个才华横溢,英俊潇洒的男人,贪图她的美色。

梦鸥虚荣而满足。

为胜过相貌平庸的袁玫而高兴,认为自己赢过了冯太太,所以她清楚,冯忍涛现在那位年轻的情妇是何等洋洋得意的心情。

她是过去的她。

她是将来的她。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也许可以拿来形容冯忍涛,败絮也分三六九等,他的败絮是晴天云层里扯下来的,一缕一缕,无限风流,她拿这样的男人毫无办法,他需要莺莺燕燕,需要女人。

冯忍涛对自己全知全解。

他说书画音乐是张皮,人尽可披,披在人渣,败类身上,拿来哄骗小姑娘。

如果有人说他是人渣,他会说太对了。

人就是放在这世上熬的。

熬坏了,熬过头,熬到焦黑,所以才熬成渣。难道人渣想做渣子吗?谁不想被好好炖煮,做成一道好菜,端上桌,顶顶体面。上级下级,亲友家眷,人人吃得开心尽兴。

专情放在某些庸常的男人身上是美德,放在他这种男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