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张弛早到几秒的,永远那股清新好闻的体嗅,再热的天,他都要穿长裤,口罩也会捂好,像是不肯在外过度裸露皮肤。

便利店门前,他把口罩摘下来,问她在买什么。

袁宵说:“生日蛋糕。”

他笑了,一种对她给出任何答案都接受的笑容。

大概她说买老虎,他也是这个表情。

那天后,张弛不再戴眼镜,没有镜片阻碍,眉眼更加周正文气,本就清爽的气质,带点笑容,距离感消失了,不可能不惹眼。

扭身拿烟的老板回过头,看见他,多扫两眼。然后拇指食指朝烟盒上“和天下”弹了几下,转向袁宵。

“美女,两盒,两百。”

今天是阴天,天空似乎憋了场大雨,随时要下。

他跟着她重回医院。

医院电梯有得等,上下一趟,往往漫长得叫人发怔。

袁宵解释,她要到眼科病房看望病人,两盒烟是摔坏腿的老师托她买来送给对方的生日蛋糕,今天是强叔生日。

强叔是谁,这层关系哪来的,全靠参与到探病过程中的张弛自己琢磨。

倒是和实际情况相差不大。

走出病房,撞上刘博士之前,袁宵正在校正他猜想中的小错误。

强叔和她的老师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

由于智力原因,强叔不方便外出工作,这么多年,一直在云南山林为各大植物研究所收集当地标本,以此赚取一点生活费。强叔有项植物学学者梦寐以求的天赋,记忆特别好,堪称人肉检索表,对所有植物界门纲目科属种了解尤其细。

袁宵身上的蓝白格子小包就是强叔送的,由雨伞改制。

她特意背过来。

强叔爱惜东西,九块九的雨伞也要物尽其用,伞骨坏到根本没救的时候,伞面拆下来补一补,拿来做小包,平时装点东西。

老师早年在云南跟强叔进山那天,正好是他生日。

没人给强叔庆祝过生日。

当时老师坐在深山老林溪涧的一块石头上,喊强叔坐,他不肯。他说他是大教授,他是农村人,不能跟大教授坐在一起,万一把大教授惹毛了,他会赚不到植物研究所的钱。

瞧你说的,我也是农村人,小时候光着屁股满山跑呢。

老师索性站起来,说给强叔庆祝生日,然后从裤兜里掏出红塔山,一人一根。

红塔山对年轻时候专门捡烟屁股抽的强叔来说是好烟,他舍不得抽,想藏起来,到最后是躲起来在角落抽的。

老师和袁宵形容过那个场景,说他一辈子不会忘记。

一个脸膛黑红,老实巴交的人,躲在巨树背后,像偶然得到一两口肉的弱兽那样,把烟抽得开心又谨慎。

当天老师在山里摔了个狗吃屎,把裤子搞到崩线,下山之后,强叔给穿针引线,替他缝补。

人家喊他大教授好朋友。

请的烟是请他吃生日蛋糕,高兴得跟个小孩似的。

老师哪里受得了这个,当场答应每年生日都给强叔买两盒烟充生日蛋糕。

今年腿摔断了,在厦门家中养伤,只好嘱托袁宵来送蛋糕。

他们算是难兄难弟,一个腿摔断,一个让重物砸到,导致视网膜脱落,正在海城医院接受治疗。

天边闷雷滚动。

乌云逐渐侵近。

袁宵的车驶出住院部,她抬眼,看向后视镜。

讨海人满载而归。

意外收获。

镜面映着坐在后座的大鱼,错了,是刘国基博士。他身边是张弛,副驾驶位上的则是刘博士台湾诊所的男助理。

不巧,刘家照片今天她没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