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季奉节,声音委顿。
问她在云南做什么,不等她回答,嗤笑一声,自个猜出来。
八成又跟着老师的研究生团队,进山采集植物标本。
植物大样地多在深山老林,山里摔跟头,给蚊子当早点,自找罪受。
“回来,我想见你。”
“袁宵,听见没有。”
电话那头的他,从相思病病入膏肓的口气,渐渐地,转换成一条军令,能够听出鲁西北老英雄留在他血脉里的蛮横,没有半点商量余地。别管那些破烂玩意儿,回北京,我要见到你。
他要见到她。
他的“要”,向来没有要不到的。
却在她身上频频失效。
这一次,又失效。
袁宵察觉出他的反常,问他发生什么事。季奉节不肯说,堵着一口气,决心和她的爱好较量,和绿乎乎的东西较量,取而代之,成为她的新爱好。
结局是意料中的惨败。
后天,他等不了。
他要立刻,他要马上。
非争这口气不可。
透过电话,季奉节听见了云南冬日的雨声,淅淅沥沥,一份隔空的潮湿,穿越空间,和他眼里的潮湿作伴。
那些缠绵悱恻,你逃我追,情意绵绵的桥段
“你不演就不演吧。”
没有上文,兀自说完,挂断电话。
袁宵的信息他不回,不回几次,她是适可而止的人,礼貌,不打扰。
后来才从高中同学口中得知,袁宵询问过他。从而侧面了解到他季奉节的自由空间有多大,可以从北京转向多伦多。
再次找上袁宵,憋不出话。
只有多伦多维多利亚日的烟火。
夜空湛蓝,城市灯影璀璨,远不如烟火最绚烂那一刻,和他一样,高敏感性,高爆炸性的物质,点燃引信升空后,呈现出生命中最大的激情,惊天动地,思念四溅。
定格为照片。
无声。
热烈。
当他不够爷们,不够汉子地对着袁宵帐号设置“仅聊天”、“不让他看”、“不看他”,点来按去的时候,对方八风不动。
他在做言情小说男主角,她在做老和尚。
想为老和尚撕心裂肺,老和尚搭理他吗。
还不如一盒澳洲猪肉值得她头疼。
猪比他早一步,登入她的朋友圈。
连抱怨也是柔柔的。
澳洲猪肉腥味好难去除。
他能想象出她的语气,没脾气,好性子,面对食材,温柔地无可奈何,露出真是拿你没办法的神情。
那头猪也配?!
倒是把这副面孔使在他身上。
袁宵人缘极佳,长长一条评论区,不需要他锦上添花。
研一跟随老师到澳洲半个月,是她中国胃作祟最厉害的时候,想念沙茶面,说了三回。
想来想去,想的居然是沙茶面。
沙茶面这几个字和季奉节长得一点不像,谁造的字。
窗外下着雪,雪光刺眼,季奉节躺在床上,枕条光裸的手臂,脑子里全是沙茶面,一笔一划,掰弯了,拧直了,重做安排,生拼硬凑,硬是凑成他的名字。
抱怨猪肉,不抱怨他。
想沙茶面,不想他。
他不找她,她也不理他。
他找她,回复的是刀枪不入的温柔。单方面的脾气闹完了,他说错话,气他是应该的,一年两年,三年四年,气还不消吗。
心真硬。
光长一张温柔的脸,骗人的东西。
“又晒黑了,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