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两三年,可能四五年。

到那时候,想当他姑爷爷人怕是更多。

天骤然黑下来,他拧亮一早预备好的手电,海风咸咸,两人脚步渐渐一致,改为并肩,少年塞赃物般,塞给她一张带狗牙边的相片。

嗓音混在海风里,朝气,理想,意气风发。

他想去北方,看雪。

放狗屁,他要看的,可不只是雪。别以为我不晓得,冯玉如心说。

隔年夏天,郑路德回到岛上。她问,见到雪了吗。他说见到了,好大好大的雪,漫天的雪,没过脚踝,没过膝。

有时行走的人多了,雪变得稀烂,污黑,瘟臭。

从没见过雪的他,发觉双脚落在雪面上,容易陷落下去。每走一步,每响一声,咯吱咯吱,不是人在踩雪,是雪在咬人。

眼神暗淡。

笑容勉强。

他说的其实是人性的暴风雪,冯玉如明白。出门一趟,知好歹,晓厉害了,怎么还是这么小瞧她,把她当个小丫头看。

他像船坞里的泊船,底部附满藤壶,灰溜溜地驶回港湾,浑身暗淡。她愿意帮他一点点撬去藤壶,挣脱出来。

沿海儿女,祖祖辈辈靠着一条小舢板闯过多少大风大浪,多少次死里活里讨营生,怕什么?

她加他,好歹两条小舢板,大风大浪照样过!

眼下,这一切还没发生,少年仍然满怀壮志,憧憬着北方,憧憬着未来。

冯玉如握着那张被手汗揉皱的照片,请对方展示忠字舞给她看看。

少年如临大敌。

脸比虾子还红。

“别羞我,玉如,我不会跳舞。”

她不说话,眼睛分明在较劲,你学了的,别装蒜。

“我真的不会。”他求饶。

她还是不说话。

“好吧,我跳给你看。”少年服软,“那你答应我,好好的,别出岛,外面那些事,不是你一个女孩子可以应付的。”

少年诚心发愿,愿岛屿如同贝壳,安稳合上,在惊涛骇浪的时刻,护住他的珍珠。

这天,在海边,在海漂气球尸身旁。

分别后,他忽然追上来,又像塞赃物似的,塞给她一对银色齿轮零件,一大一小。

等搞懂是什么东西,冯玉如问,哪来的。

他说是前阵子海漂气球里一对对表芯盘上取下的。

几位负责处理气球的阿叔,尤其信任他,遇到有洋文的物件,就叫阿德来看看,看上头,里头,究竟写的什么。

“我是说,它们是一对,你听懂了吗,玉如。”

说完把手电塞给她,不管人家答或不答,握住她的手,两秒后撒开,扭身就跑。

像是做了亏心事。

尽管那是革命式的纯洁一握,没有杂念。

海潮一声接着一声。

多年后,冯玉如站在海边,乐观幻想,大海是他们的见证,就算吞没她的心爱,或许哪天,还会把他吐还回来。

他说,外面那些事,不是你一个女孩子可以应付的。

他错了。

她应付得过来。

包括许多大男人应付不来,恨不得一头碰死的事。

在收到他的溺亡死讯后,她一个人带大了两个孩子,最困难的时候,还不忘把他的图纸连同两件机芯一起缝进贴身小褂里,藏在自行车车座管子里,塞进女性胶皮卫生带的盒子里。

全世界的人都想不开,她也不会想不开。

就算有人把吊颈的绳子搭好,请她就范,她也要绞下来,扎拖把。

她应付了那么多,他以为她应付不来的事,还把两个孩子平安养大,一寸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