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摘下眼镜。

努力用眼睛说话。

策略完全正确。蚌精是漂亮的,目光温情,身板笔直,一条汗津津的脖子,发汗的喉结无声游动着,光亮至生涩。

这份涩,直达人的舌尖,涩涩发苦。

又在苦里回甘,会把人的坏心思榨出来。

有好多话,他斟酌着不敢说。

仿佛不答应他,眼眶就要掉珠贝,心会变成一个巨大的空谷。

搞得她突然也想告城隍。

脑袋里响起书生你是妖精的惊呼,只觉得应景。

拜托人家请吃,吃的是剩饭剩菜,还需要恳求,如果不答应,她就成了辜负蚌精的大罪人。

阿嬷打开门那刻,发现张弛也在,别提有多高兴。

剩菜太多的说法,把老人家戳到心肝发软,简直正中要害。

妖也妖得真诚,有道行。

饭菜热好,阿嬷特意切了碗红心芭乐和鲜番茄给张弛,另外附赠梅子粉,装在不锈钢小碗里。

“梅子粉抹番茄,宵她小时候就爱这么吃,小弛,吃看看啦,有没有这样吃过?”

张弛摇头,接着去尝。

“甜不甜?”

“甜!”

两人画面和谐。

一见他,阿嬷普通话说到超标,普通话也是她的待客佳品,难得动用到。

番茄汁水沾在下唇,他抬手,轻轻抹去,下意识吮吸骨节一口,白皙的手瞬间被吮出一点柔粉,意外发现她在看,心跳响了。

他是料不到的,袁宵在回忆,回忆他唇角的触感。

细皮嫩肉。

触感优良,不管哪里,轻轻一碰,就会给出回应,透出粉晕。

整顿饭,张弛胃口不错。

睡眠不佳,饭量倒是蛮健康,袁宵心想。往后她会进一步感受到,他的食欲很好,人欲更健。

小年轻全程表现在阿嬷心坎上,汤也喝了三大碗,给什么吃什么,不挑食。阿嬷一高兴,喝多了。

由张弛扶着,带他去看她的私藏。

说是私藏,其实是些旧物件,在另一头封闭阳台摆放,一口斑驳大锅栖在角落,他不是福建人,或许看不懂这玩意儿。

张弛确实没见过。

阿嬷一醉说的全是闽南语,袁宵解释,这是卫星锅,且是非法卫星锅。

做了一世好市民的冯玉如,还做过几天反面人物呢。

平时钞票捏老紧,也肯割肉,花一百五买口卫星锅。

摊贩格外热情,提供免费安装服务,表示使用它,可以接收到对岸台湾的节目。

她问:“真能收到台湾节目?”

摊贩说:“安啦,收不到,你干谯闽南语,臭骂我祖宗十八代,《玫瑰瞳铃眼》,《蓝色水玲珑》,通通收得到。”

掏钱掏得干脆,锅子安装上没几天,毫无意外,被正面人物上门取缔,并且好心提示:阿婆,不要在违法边缘试探。

“要是神明保佑,你阿公没死,被海浪送到台湾……我想看看他平时看什么……”

阿嬷摆手指头,醉后口齿格外伶俐,“整整一百五十六块三毛,没看两天,夭寿哦,贵死人!”

袁宵怔住了。

在这之前,没人听说过卫星锅存在的真实目的。在酒精的帮助下,她意外听见二十多年前,冯玉如的小心思。

从不与人道的小心思。

花费一百五十六块三毛,怀抱美好愿望,不相信丈夫葬身大海,笃信有神明,冥冥中保护她的心爱。

说起幻想中不死的爱人。

一下子变回小姑娘,声调是那样快乐。

痛感来得很迟,阿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