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走边听电视剧的阿伯走过拐角,瞄了眼银行自助机外边蹲着抽烟的男人,大吸一口气,趿拉着鞋子,继续往前走。

男人手里的好烟,快给风抽光了。

一点猩红闪烁到微弱,好烟草的气味也快烧尽,冯斌贴墙蹲着,把年轻时做小流氓的底细给蹲了出来,手机屏幕的光折射在他脸上,还是张好脸,越落魄越俊气,可以拿去给不少女人做陷阱。

春晓走近,仔细一看,才发现他在搜索,泉州到厦门开车要多久。

软件哪里懂人的心,一板一眼给出结果,泉州到厦门自驾车程大约 1.5 小时,推荐选择沈海高速,全程 90 公里,遇上恶劣天气,可能延长到 2 小时以上。

冯斌直勾勾盯着屏幕,神和魂跑去哪里,不知道。

还是那双能和马类较量的长眼睫毛,低垂着,做他的断肠人,比起当年给煤老板做小司机时,愁多了,那时候的他,一无所有,忧虑也没有,无忧无虑,蹲在马路边上,现在应有尽有,还这么蹲着。

看得出祖上讨海人的血统,蹲得四平八稳。

春晓没出声,冯斌转头,从她的膝一路向上,看到她脸,是好教养的看法,并不流氓,笑着说,凭味道也知道是你。

她的香水味和她的人一样艳,素不了半点。

衣服也是,是她穿衣服,不是衣服穿她。

他蹲着,仰起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笑得多么凄凉,笑得像是在菜场和爹妈走丢的孩子,等到天黑,怎么还没人来接我啊?冯斌眼圈通红,满脸孩子气的委屈。

春晓的心一下软了。

老电视剧常有一句话,宰相肚里能撑船,那是那些搞电视剧的人不知道女人的心肠有多广,女人的心肠,何止能撑船。

冯忍涛呢?春晓问。

回去了。冯斌又笑,苦苦的,他是用春晓的话说退的阿哥,让老太太舒心舒心吧。

冯忍涛知道弟弟有钱,不缺钱,只留下一句话,不愁没有好医生,大画家冯忍涛的朋友遍布海内外。

“俩兄弟吵架了吧。”

春晓什么直觉,一猜就中。

冯斌还是笑,笑着说,小朵很少称呼冯忍涛做大伯,今天中午在医院楼梯间倒是喊了回大伯,我告诉你哦,大伯早就知道了,人他也见过了。

女儿知道往爸爸哪里捅,爸爸会痛。

冯斌真就痛了。

为什么不告诉他啊?

还有更痛的,“我看他不是怕死,海水那么冷,怕死的不敢跳海,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会怕回厦门。”

他像是含冤的小市民,冤死了,举起手机,给青天大老爷春晓看看,泉州到厦门的距离,开车只要一个半小时,一天二十四小时,能折出多少个一个半小时?

他蹿起来,蹲木的双脚死命在地上跺,眼眶肿的,眼珠里是血丝。

如果以当初爱他的浓度来看现在的他,春晓会先他一步,痛死当场。

女人全心全意爱一个男人的景象,堪比生大病,本来好好一个人,突然哪哪全都不对劲了。他高兴,你比他还高兴,他痛,你比他还痛,他哭红眼睛,你要心碎的,他含冤莫白,你可以为他去拼命。

他从嘴里省口粮给你买花,那才叫花,开在花圃,摆在花店的花不是花,他买来,捧来的,才叫花。

九十九朵吗,春晓从小在粥铺点钱,数钱比点钞机还厉害,突然不识数了,一遍遍点,一次次确认,是九十九朵,没错,是九十九朵。

每一朵都是他省下的口粮,她甜蜜地幻想,如果她和冯斌有了孩子,不管男女,名字必须叫朵朵。

女人心肠的广,就广在她敢用命去爱,全情投入。

坏也坏在这